自苦 世間萬物,萬般皆苦。與她一路同……(1 / 2)

渡情 長不辭 3870 字 11個月前

方霖一病就病了好些日子,許是因為身上淋了雨,許是因為心裡染了疾。

季時卿為了避嫌,並沒有去探望。可也不知怎麼的,這兩日腦海裡閃過的,都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的身影。

半月後是方霖的生辰,他身子好了些,謝明徹鬨著給他辦了一場生日宴,京城名門家的公子姑娘請了個遍。

方霖對這些事向來淡淡的,由著謝明徹鬨。

月亮隻有彎彎一牙懸在天邊,半個星子也沒有,濃墨似的天直壓下來,季時卿覺得心裡有一口氣憋著,就快要憋死了。

夜晚涼爽了些,她就在院子裡坐著喝酒,隻是沉默地喝,一杯接著一杯,後來直接抱起了酒壇子,仰頭喝儘了一壇子酒,甩手將壇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酒壇子擊在石板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四分五裂。

“公主,您喝多了,今夜歇了吧。”原非從來沒見過她喝這麼多的酒,有些害怕。

季時卿也不搭理他,隻是自顧自地喝著。

她有太多的痛,啃噬心肺,讓她生也不能,死也不能。醉意朦朧間,她仿佛見到了方霖。

季時卿跑過撲向他,歪歪扭扭的像一隻折了翅的蝴蝶。

“雁歸!”她笑著叫他,隻是傻傻的笑著,分不清夢裡還是眼前。

原非也跑過來,朝他一拜:“世子爺見安。”

方霖攬著她軟軟的身子,朝原非說:“去備些醒酒湯來。”

季時卿在他懷裡,醉得不省人事,臉頰抹上胭脂一般的紅,唇上還帶著酒漬,瑩潤剔透。方霖攔腰將她抱起來朝屋裡去。

她窩在他的懷裡很乖巧,睜開眼睛眨了眨,又笑了:“霖哥哥,生辰快樂。”

方霖頓了腳,就這麼看著她。柔和的月光灑在她孩童一般的臉上,她還是以前沒心沒肺的樣子。

已經很久,一直跟在他屁股後麵的季時卿沒有再叫他一聲“霖哥哥”。

將她放到床上,她的手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

方霖有些慌,心裡熟悉的悸動讓他心碎。

“卿卿,為什麼要嫁給傅南笙?”明知道她在醉夢裡,可偏偏卻相信如此她說的話才是真的。

季時卿似睡著,咂咂嘴說:“因為我是平樂啊。”

心裡的悲痛有排山倒海之勢洶湧而來,床上她安靜的睡顏,手中淺淺的溫暖,擊潰他內心所有的一切。

他俯身在季時卿的額頭落下一吻,滑落的一滴淚流入她的發間。

她是大楚的公主,她要守護的他明白。他愛她,從來無關得到與否。

第二日酒醒,季時卿有些頭痛,昨日夢裡她夢見了方霖,朗朗少年,如清風明月。

一彆昨日,少年遠去,風停月暗。

祝國寺的桃花早已謝敗,隻留濃蔭一片。石階小路上,方霖一身月白衣袍,芝蘭玉樹。

“方世子。”普慧大師自他身後而來,緩緩施禮。

方霖回過頭來,也朝他還禮:“普惠大師。”

“世子今日找老衲,可是有要事?”

“雁歸心中有事不明,請大師解惑。”

“世子不明之事,可與九公主有關?”

“什麼事都瞞不住大師。”方霖低笑一聲,明亮的眼睛盯著普惠大師問,“九公主可曾來找過大師?”

“是。公主來過。”

“她問什麼?”

“公主問取舍。”普惠大師說,“公主所問,是一己之身與大楚社稷的取舍。”

果然如此。方霖躬身:“多謝普惠大師。”

“世子,請容老衲多言。”

“大師請說。”

“九公主是聰慧通透之人,少將軍亦是豁達灑脫之輩。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和合,緣起時起,緣儘是無,不外如是。”

“雁歸明白。”他低笑一聲,眉眼間的沉痛像落敗的玫瑰,“我愛她,從來與是否得到無關。今日我在大師這裡得到肯定的答案,此生無論何種境地,方霖仍是她的雁歸。”

雁自西北歸,隻影向誰去。

“少將軍萬不要自苦。”

他抬眸去看綠樹成蔭,不知是誰驚動了林中鳥,群鳥乍起飛入天際,將流雲劃破。

“世間萬物,萬般皆苦。與她一路同行,不苦。”

方國公回京那日,季時卿才又踏入長昭公府。方霖似乎是有意避開她,一早去西郊巡營了。

見著師父,她規規矩矩地叩拜行禮:“徒兒拜見師父。”

“公主快請起吧。”方國公憐愛地將她扶起來,“小丫頭長大了。”

“多年未見,師父一切可好?”

“我一切都好。”他寵愛地笑著,拉著她坐下。

瞧著公主神色不自在,隻低著頭,連喜歡的桂花酪也沒吃。方國公歎了口氣:“公主大婚是喜事,萬不要因旁的事憂心。”

季時卿猛地抬起頭,仍有幾分傷情。

“是我方家沒有福分,也是公主與霖兒這孩子緣淺。公主既已做了決定,便不需猶疑。”方國公像父親看女兒一般,溫柔堅定:“無論何時,我方家都是公主的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