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笙收回心思,拉著平樂坐下來,給她倒茶,朝她微笑:“沒什麼,走神了。”
平樂撇撇嘴,閃亮的眼睛盯著他:“傅南笙,我有個東西給你。”
“嗯?”
平樂拍拍手,原非從廊柱後麵現身,手裡捧著一張弓。
傅南笙愣住了。
“馬上就要去長山圍獵,我帶你騎馬射獵好不好?”她笑得明豔,拉著他的手站起來走到原非麵前。
這張弓弓身是極好的柘木,弓臂內側貼有角片,柔軟的小牛皮纏裹弓身,綁著銀色線。弓弦是青竹廝磨而成,任性極佳。
這是一副既美觀又實用的好弓,瞧邊角的製作便知道這出自精匠之手。
傅南笙的目光打量這張弓,又移到季時卿的臉上。她笑得很開心,似乎是很滿意自己選中的禮物,眼裡都是星星點點的光。
“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平樂蹙眉,嗔怪地瞪他一眼:“傅南笙,你怎麼連自己生辰都忘?”
生辰。這是生辰禮物。
傅南笙的心狠狠一疼。
平樂見他好像不高興,也撅起嘴,鬆開他的手:“你不喜歡?”
他顫抖著伸手撫過弓身,仿佛跨越時光和生死,又回到了那年的長幸宮,他又撫摸到了母親的那張弓。
“我很喜歡。”他緩慢地顫抖著笑起來,回過身來看平樂,“我很喜歡。”
他說了兩遍,像是怕她不信一樣。平樂早就笑彎了眼,親昵地抱著他的手臂:“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謝謝。”他的嘴唇抿了抿,抬起手抱住她,埋首在她的肩窩,罕見地露出脆弱,“我很喜歡。”
白楓蹙眉看著他們,眼神又盯向原非手裡那張弓。
“主子,九公主會不會調查了您的事?”
傅南笙已經平複了心緒,白楓的疑問,在他看到這個禮物時也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不會。”他淡淡地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十七年,知道的人除了那幾個都死了。”
無從下手查起的事,他並不相信季時卿有辦法知道。即便是在晉國皇宮,如今知道那張弓的人,也隻剩那幾個而已——當年搶了他的弓,扔進火裡的人。
傅南笙啖了口茶,看著掛在牆上的長弓,微微勾起唇角。
屋外天色已經暗下來,他想著該去找公主吃晚飯了。
正巧門外小廝來敲門:“駙馬爺,公主請您移步花園。”
從雪院到花園,繞過房屋回廊,走過幽靜小路,拐過月門入眼是一路橙黃光暈的小燈籠,上麵寫滿了福字,大大小小的福字,字跡並不算多好看。
傅南笙抬頭認真地看過一盞又一盞,天際一片灰藍,末尾卷著最後一點夕陽,就如眼前的燈籠。
沿著小路走出頭,燈籠截止在儘頭,豁然開朗的庭院,湖中六角亭。水麵上漂著一盞又一盞蓮花燈,一閃一閃的。亭子四周垂著宮燈,亭中圓桌上布著晚膳。
花園裡安靜,傅南笙的眼睛流連在眼前的景色,光影綽綽,天際的流星都墜在他的麵前。
“傅南笙!生辰快樂!”
隻聞其聲,未見其人。她的聲音清脆響亮,如罅隙淌落的山泉。
隨著她的聲音,一聲巨響,一束光衝向天空,在暗色的穹頂下綻放出火樹銀花。絢爛之景如夢如幻,白楓都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睜大眼睛。
一束接著一束的光,接二連三,紛紛在空中綻放,照亮了半壁天空。
傅南笙的眼睛留在空中,那是他想觸及卻觸及不到光。
“傅南笙。”
他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
她穿了一身豔紅的裙子,像一團烈烈燃燒的火,不知從哪個角落飛奔而來,直直衝進他懷裡。傅南笙踉蹌兩步穩穩抱住她,她摟著她的脖子,在他懷裡撒嬌。
“傅南笙,生辰快樂。”
他溫柔地笑起來,撫著她的長發,將她抱住。“謝謝。”
她抬起頭,笑靨如花:“今後每年,我都給你過生辰好不好?”
“好。”
“但是以後,我可不要寫這麼多燈籠了。”她撅著嘴拉起傅南笙的手往亭子中走去。
傅南笙想到剛才每一個福字,那不太漂亮的字跡,原來是她的。
“都是你親手寫的?”
“對啊,自己寫才是誠心誠意。”
平樂把自己的手送到他眼前,委屈巴巴地說:“我的手酸得很呢。”
他笑,帶著點寵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平樂縮了一下,又笑起來:“流氓。”
“隨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