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了。”
季時卿臉一紅,扭過頭去。
他笑:“走了,去買桂花酒。”
皇後端著甜水到上書房,皇帝正批奏折,聽外麵通傳,撂下手裡的折子起身迎接她。
外麵雨水濕重,將她的裙角沾汙。皇帝使了個眼神,宮女接過皇後手裡的托盤退到一邊。
皇帝握上她的手牽著她往裡走。
“外麵下著雨,怎麼還跑一趟?”
“陛下累了半日,臣竊在小廚房燉了甜水給陛下解解乏。”
皇帝笑,拉著她坐下。他雖笑著,眉頭仍愁緒不展。
貴妃被禁足兩月有餘,後宮上下多少人等著看她的笑話。可她不求也不鬨,與皇帝便一直這麼冷著。
皇後知道,他下旨不讓她見孩子,這是忍不住了。
他心裡有方妤,從頭至尾都有。
她不是不嫉妒,隻是橫插一腳的是她,方妤待她如親姐妹,陛下待她也是信任至極,從未疏漏。
她沒有什麼貪念。隻此一生,這樣就很好。
她將甜水盛出來放到他麵前,輕聲問:“陛下想叫妤妹妹求饒,卻又將她幽閉,叫她如何張口?”
皇帝被看穿了心思也沒惱,喝了一口甜水讚道:“璿兒手藝進步了。”
“陛下慣會取笑臣妾。”
皇帝微笑,將一碗甜水喝了乾淨,這才說:“妤兒本是將門出身,若她真想討饒,芳華宮幾個禁軍又怎麼真的攔得住她。”
他這是怪她怨她,少年夫妻,她不肯信他。
皇後垂眸,有些傷情:“陛下,臣妾雖不會武功,不知妤妹妹能不能闖出宮門。但臣妾知道,若易地而處,臣妾也不敢闖。”
她抬起眼,正看見皇帝眼裡的困惑。
瞧,他做皇帝久了,會覺得自己想要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他渴望方妤同年少時那樣對他肆無忌憚。可是身份的枷鎖重重壓在身上,每個人身後都是家族,誰敢虎口拔毛?
皇後靜默片刻說:“李嬤嬤說永兒這兩日總是哭,陛下總得心疼心疼永兒。”
皇帝來到芳華宮門口,大門敞著,方妤就坐在門檻上。她穿著宮裝,佝著背,手肘撐在膝蓋上手捂著臉。
整個人如落了一層秋霜,在這豔豔春日顯得淒冷孤寂。
季啟禮的心狠狠一疼。他上前將方妤拉起來。
方妤震驚之餘露出喜悅的神色,她怔怔看他,眼裡泛起淚花。
“禮郎……”
他捉著她手走進門。
內殿的門緊閉,房間裡隻有他們兩人。
皇帝坐在榻上,貴妃跪在他的腳邊。
“禮郎你知道的,我與小霖並非親生姐弟。我四歲的時候,父親將我抱回了家。”她仰起頭,漂亮的臉蛋兒上一片悲傷,“若從家族論,我當叫父親一聲堂叔。”
“我的親生父親,是為了救父親而死的。所以即便非是同支,父親還是帶我回家,養了我這麼多年。”
她落寞地低下頭,不敢看季啟禮的眼睛。他眼裡的包容與疼惜,隻會讓她更加內疚。
“可我還有一個妹妹,與我是雙胞胎。父親找到我們之前,她就與我走失了。”
季啟禮彎腰將她撈了起來抱進懷裡。方妤抖了一下,淚珠砸在他的手上。
“我做了這麼多年國公府嫡女,享儘榮華。可是我的妹妹杳無音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又是不是還活著。”
她低聲啜泣:“宣平侯爺告訴我,他知道妹妹在哪裡。他要我上元節帶你出去,他想尋求偶遇,圖個官職。我真的不知道他要殺你。禮郎,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
季啟禮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倒在他的懷裡。
“我不敢告訴你。宣平侯府與長昭公府畢竟同脈連枝。父母待我有恩,小霖如今重病未愈,我怕牽連他們。”
她掙開他的懷抱又要跪下來,被他一把扯住重新抱進懷裡。
“你要怎麼罰我我都認。是我傷了你的心,差點兒害了你的命,萬死難贖。但求你不要牽連長昭公府,求你。”
“好了,彆哭了。”
他抹掉她臉上的眼淚,歎息一聲:“這些事你都不要管了,你的妹妹朕會派人去找,宣平侯府你也不要接觸了。”
“那父親……”
“長昭公鎮守北疆多年,他的忠心朕是知道的。”
方妤鬆了口氣,淒哀地看著他。皇帝將她的碎發攏到耳後,薄有笑意:“你啊,朕就罰你日日守在朕的身邊,拿你這一生恕罪吧。”
方妤感動的無以複加。他憐愛地摸著她的臉,用寵愛的語氣說:“好了,前朝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生永兒傷了身子,這一年才好一些,聽太醫的好好養著,彆想其他的。”
“我想見永兒。”
“朕瞧啊,永兒在你心裡可比朕重要多了。”
“四郎是妤兒的天,這世間沒有任何人比四郎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