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騎馬去買桂花酒,到鎮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明月高懸。鎮上即使熱鬨,大街上掛燈披彩,男男女女結伴而行。
將馬拴在酒鋪門口,季時卿牽著傅南笙的手卻沒進酒鋪。
“我們去哪裡?”
她扭頭朝他笑:“街上這麼熱鬨,當然是逛一逛再回去。”
人群擁擠,他們緊緊牽著彼此的手。
街角賣水燈的攤子聚了好些人,季時卿也擠進去,傅南笙左右防備地護在她身後。
“老板,今兒怎麼這麼熱鬨呀?”
老板忙碌中抬頭看她一眼,她笑得豔若桃李,老板也咧開嘴笑:“姑娘是外鄉人吧。”
他口若懸河地說:“今兒是花朝節,天上的月老要下凡,這男女啊一起許了願,準能喜結良緣。”
季時卿沒繃住笑了一下,傅南笙倒一本正經地買了兩個水燈。
他們從賣水燈的攤子前離開往河邊走去,季時卿忍不住笑他:“這不過是給未婚的閨閣女兒相看小郎君的機會,你又不信這個,乾嘛花這個冤枉錢?”
“你知不知道,心誠則靈。”
季時卿大笑,抬手捏他的臉:“傅小六,你不是不信神佛嗎?說什麼心誠則靈。”
他瞪了她一眼,惱羞成怒,加快腳步往前走,她笑著追上去挽住他的手臂。
“好嘛好嘛,不笑你了。”她從他手裡拿過一盞花燈,收斂笑意,“心誠則靈。”
她還記得當初在祝國寺,他冷眼看著滿寺拜佛的信徒,冷涔涔的一句“賤命一條,不敢奢求佛祖庇佑”。
如今,他也有要求庇佑的心願了嗎?
季時卿仰頭看他側臉。他實在生得不似凡俗人。不知他的母親有多美貌。他口中的母親溫柔善良,流傳於世的卻是浪蕩美豔的妖姬。
思及此,不免悲哀。好似名家大儒慣喜歡將女人看作禍國妖姬。但凡她美貌,但凡她聰慧,但凡有想反抗這世俗之心……便都是妖邪。
他們用最華麗最正義的言辭維護著他們的君王,卻將所有的汙水肮臟潑在一個孱弱的軀體上,隻有這樣,他們奉以為信仰的權威才不會搖搖欲墜。
傅南笙的母親是這樣,當年的榮萊侯雲昭是這樣。季時卿想,或許有一日,自己也會是這樣。
他沉淪在簌簌流言中這麼多年,一定會很心疼他的母親吧?
他們將水燈點了火,放進河水裡。河麵上水燈一盞一盞,像天上的星星落入凡塵。
不知月老會不會被這燈河吸引,這上麵滿載著的少男少女的心願,會不會有一日終將達成。
“你許了什麼願?”
“年年今日,歲歲今朝。”
他看過來的眼神那麼誠摯溫柔,季時卿笑了一下:“傅小六,你想吃糖人嗎?”她看著不遠處的糖人兒攤子,眼巴巴的。
傅南笙微微一笑,摸摸她的頭:“你等我,我去買。”
“好。”她笑得很甜,眼睛彎彎的。
買糖人兒的姑娘們都看著這個玉樹臨風的男子,他生得這般好看,不知道娶妻了沒有。隨著他的身影去,看到他走向樹下那個娉婷女子,隻得暗歎一聲,好一對風華佳人。
傅南笙捏著糖人兒過來,季時卿朝他笑,眉目璀璨。驟然她背後的天空亮起煙火,火樹銀花,流光萬千。
他仰頭望去,她緩步而來,與他並肩而立,仰頭看天空絢爛美景。
街上的人的目光都被煙火吸引過去。
“傅小六,我會永遠記得今夜。”
桂花酒的香氣彌漫在鼻息下,薄薄月光灑進窗欞被灼得滾燙。
呼吸聲交纏在一起,粗重、燥熱、沉溺,引著人一步步沉淪。
傅南笙的手指纏繞著她的發絲,床前一盞微弱的燭光映著她的臉,麵若四月桃花。
她躺在淩亂的被褥間,鬢發散亂,麵頰酡紅,眼底一池春水。
季時卿雙唇微微開著,發出喘息和嗚咽聲。她用迷蒙又渴求的眼神看他。
傅南笙的身體裡住了無數隻鳥,或許隻有拇指大,它們長著柔軟絨密的羽毛,自由地穿梭在他的身體裡,撩撥起沉睡的隱秘。
“小九。”
“嗯……”
她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衣帶早已散開,衣裳隨著她的動作滑落,露出細膩白皙的皮膚,瑩瑩如月光落進他的眼裡。
燥渴同走在荒漠裡的人,對水的渴望在每一寸經脈裡叫囂。
他俯身吻上她殷紅的唇。
手牽手走在荒漠裡的人,突然在眼前發現一片大海。用儘最後的力氣奔跑,踩著被陽光曬得發燙的沙子。
當浪花追擊腳尖,帶起一陣快樂的戰栗。
貪得、危險、情難自禁。
她熱烈地回應他的索求,同他一起墜入洋流。
清涼的海水順著皮膚淌入身體,流遍四肢百骸,指尖發顫,用儘全部的力氣去承受這痛苦又快樂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