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霽麵露惆悵。季時卿也靠在柱子上,仰頭看星星。其實她也不能理解,她雖生在宮廷,但到底是幸運的,父母慈愛,兄長疼惜。
“你生在侯府,出生便是嫡子,可你母親一支是旁支,向來備受冷遇,她要的都是自己爭來的,自然與你心境不同。”
她想起傅南笙,大約道理是相同的,說不清對錯,易地而處有誰能保證自己不會不擇手段。
原非拿著鬥篷出來,披在她身上,勸道:“公主,連日奔波,還是少飲些吧。”
“嗯。”她難得聽話的將酒壺交了出去,一抹嘴巴站了起來,“我們到漢州還要多久?”
“明日咱們到沂水便是離州地界與漢州毗鄰,照青麟衛傳回的消息,離州如今也是流民遍地,隻怕是不好走,要多費幾日到漢州。”
“嗯。”她點點頭,朝子霽說,“早點睡吧,明日一早啟程。”
進了離州地界,便遇著自漢州逃離的百姓,他們拖家帶口,疲於奔命。有的人甚至就倒在路旁,心中祈求老天爺給個容身之所,卻再也沒能爬起來前行。
季時卿騎在馬上,目光無處安放。目之所及,是人間至苦。
到了離州城,守城的官兵將他們攔下來。
“做什麼的?”
原非跳下馬,遞了腰牌。官將當即跪下:“大人恕罪。”
原非收了腰牌,揮揮手。官將站了起來,向後靠,揮揮手說:“放行。”
城內街上偶有兩三個人過,一片死氣沉沉。
到府衙門前,兩個官兵問:“你們什麼人?”
原非下馬,掏出腰牌:“請州丞來見。”
當即一人折身跑了進去,不一會兒幾位大人一同迎了出來。
“微臣離州州丞張之正。”
“微臣離州府詹事賀從心。”
“末將長昭軍中北營左參孟秋。”
“拜見公主殿下,恭請殿下福安。”
“諸位大人有禮了。”季時卿翻身下馬,走到他們麵前,“諸位大人請起吧。”
迎公主入府,簡單寒暄了幾句,他們便都站在堂中說不出話來。這位九公主是聲名在外,饒他們不是京官那也是有耳聞的。幾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季時卿掃了他們一眼,率先開口問:“如今離州是何形勢?”
州丞左右看了看,膽戰心驚的口氣說:“回公主話,離州本無疫病,後有從漢州來的災民,我們這兒便也有了。能逃的逃了,不逃的家家閉戶。”
“疫病起於何處?”
孟秋拱手一禮:“回公主話,疫病最早是在漢州發現的,漢州的水災最重,副帥帶人親去了漢州,很快就傳起了疫病。”
謝明徹和公主對視一眼。她問:“如今可有救治之法?”
州丞搖頭:“漢州早已被長昭軍封了城,現在沒有那裡的消息。離州如今雖沒有病者,卻也人人自危。”
季時卿蹙眉,看向孟秋:“軍中信鴿也無消息?”孟秋疑惑地看她一眼,想及她與方家的關係,便也了然,回道:“漢州並無信鴿傳出,送信去漢州也並無回應。”
她低頭琢磨片刻,轉頭朝原非說:“準備一下,明天咱們啟程漢州。”
孟秋阻攔道:“公主,漢州形勢危急,公主彆去。”
州丞也抹了把汗勸道:“公主貴體,切不可以身犯險啊。”
季時卿看著他們一個個苦大仇深的臉,微微笑了:“我既來漢州,就不會無功而返。”
州丞他們下去安排飯食,季時卿手指敲著桌麵,盯著留在堂中的中北營左參將孟秋。
“王傳致本該守紹門關,他怎麼會在漢州?”
孟秋拱手回道:“中書下旨調令中北營、西北營協治水患時,副帥正在西北營巡視,便一同去了漢州。”
“巡營本該每年秋日,今年怎麼提前了?”她眯起眼睛,孟秋答道:“去年世子爺突染重疾,副帥臨時受命,整接完畢時已入冬,年春起,副帥便想將幾個大營都巡視一番。”
王傳致調任長昭軍副帥,是因方霖之故。方霖接守青麟衛皆是因她蓋源山遇險而起。
這是一環套一環的連環計,還是隻是巧合?
王傳致此人忠義耿直,方國公來信中也對其謀逆之事不敢輕信。
季時卿想,若真如皇兄所說,長昭軍中有細作,那這一次方家便很難全身而退。
她得趕快到漢州看看情形,至少有她在,皇兄應該不會輕易下令圍剿漢州。
原非匆匆進來,附在公主耳邊說了兩句話,孟秋隻見她臉色大變,拍案而起。
“王傳致他是瘋了嗎!”
吃過午膳,他們一行人沒在離州休息,立即趕往漢州,一路星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