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派人即刻清查漢州城所有的水井。”
“末將遵旨。”
季時卿又看向張太醫問:“若隻有寒熱之症,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這,臣尚不知。”
公主蹙眉,張太醫吞了吞口水:“或許容臣開棺驗屍,能知曉一二。”
“嗯。”她看向王傳致,“師叔,明日勞煩你親自帶張太醫去驗屍。”
“是。”
“我會派青麟衛到城外取水,師叔派親信接應,切記保密,井水有問題的事不許任何人知道。”
“末將知道。”
她的眼神掃向張太醫。
“臣遵命。”
“師叔,有一件事還需要你幫我。”
王傳致拱手:“但憑公主吩咐。”
這兩日張太醫和兩個助手晝夜不歇地翻醫書、實驗解藥。
季時卿歇了兩日精神好了些,又去軍營巡視。仍是一樣的蒼白,同天色一般的無力。
出了軍營,季時卿心裡有些堵。
如今朝中不知是什麼情況,皇兄如此大張旗鼓,不知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想方家忠良,雖握重兵但從未有狂悖之徒。皇兄心裡,應該也是信任的吧?
彎彎一牙月,在茫茫天際中如此弱小孤寂。
原非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見她臉色難看,以為她是在憂心駙馬的事,不由得想到兩日前張太醫在軍營的發現,可公主卻特意瞞了駙馬。
“原非,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公主,奴才陪著您。”
她搖頭:“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濃墨灑向天際,殘忍地抹去天地間的光亮。街上隻有她一個人慢慢的走,空寂的街頭,沒有燈盞,沒有人聲。恍惚間這世界隻剩下她一人,孤寂冷徹心頭,無儘的悲傷將她吞沒。
季時卿走得很慢。這一片寂寥漆黑的城,將她的心圍困。她將圍帽摘下,甩在地上,帶著無可奈何的悲哀和力不從心的憤怒。
“青麟衛,回去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身後的人沒動,她有些惱怒地回過頭去:“我命令你回去!”
對麵的人沒說話,她看清他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哽咽:“雁歸……”
太一走過來,她佝著背泣不成聲:“雁歸,我沒有守好長昭軍,師父被困京城,這麼多人無辜喪命。”
“這不怪你。”他摸摸她的頭,忍住想要將她抱進懷裡的衝動。她哭的那麼可憐。
“雁歸,你回來吧好不好?”
他沒應,季時卿卻打定主意要趁這個關口叫方霖回家。他是方霖,是耀眼的長昭公府世子,是颯遝流星的小將軍,不該是影子裡的暗衛。
“公主!”原非一聲驚叫,季時卿淚眼婆娑地回過頭去,他倉皇地跑過來,大口喘氣,“公主,駙馬病了。”
季時卿瞳孔一縮,她回頭看方霖,他隻是笑笑:“去吧,保護好自己。我就在你身邊。”
回到府衙,裡麵已經亂成了一團,見著公主回來,一堆人擁過來請罪。
“都起開。”季時卿跑回房間,張太醫正好出來。
“張太醫,駙馬怎麼樣?”她看著太醫的眼神,明亮帶著深意。
“駙馬也染了疫症。”張太醫歎了口氣,“索性駙馬病的不重,臣這就去為駙馬煎藥。”
“原非你去幫太醫。”
她進了門,看向床上虛弱的傅南笙。他清醒著,見著她來笑了一下,虛弱地說:“我沒事,你快出去,彆把病氣傳給你。”
她靜靜地看著他,他的臉色是病態的蒼白,嘴唇也退儘了血色,隻有一雙眸子黑亮的,執著地看過來,壓著那麼一點微弱的希翼。
她走過來握住他的手:“我哪也不去。”她問白楓:“駙馬怎麼會染病?”
“下午我隨主子去城西藥館幫忙,醫館水缸裡的水不多,我就到外麵水井挑了幾桶,主子口渴喝了一些,回來便病了。”
“你去休息吧,我照顧他。”
也許他也是不知情的呢?季時卿心裡打起鼓。張太醫說水裡有問題時,她特意沒有告訴傅南笙,也不許所有人透露風聲。若他知道,他自然不會在外麵隨意飲水。
是不是她總是在懷疑他,不信任他,才會把他置於險境……
她想著若是下毒,依著張太醫的話,他應該不會嚴重。
可他的病來勢洶洶,從夜裡起傅南笙發起高燒,昏昏沉沉的不清醒。
太醫把了脈回說:“公主,駙馬因疫症引起舊疾,臣得再開彆的方子。”
季時卿坐在床邊握著他發燙的手,抬頭期盼地看著太醫。張太醫受不住她這樣的目光,低下頭輕歎一聲:“駙馬,隻怕是凶多吉少。”
季時卿覺得自己心裡有一處破了,洶湧澎湃的潮水傾瀉而出。
這些日子來所有的怨憤、提防、痛苦、割舍都在他的生死麵前渺如塵埃。
在盛京的動作,逼他回去,給他和離書,說到底不過是舍不得,舍不得皇兄一個狠心會要他一條命。
傅南笙的臉燒得發紅發燙,嘴唇乾裂,他呢喃著什麼,緊蹙著眉頭。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季時卿握著他的手,唇吻在他發燙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