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涯看著他們情真意切的樣子,眉頭緊皺。
他朝後使了個眼色,當即有一武官飛奔向方霖的圓帷帳。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殿前跪著的三個人身上,此時出手確實猝不及防。
謝明徹一直站在帷帳前,見人衝上來,當即上前攔住他,抓住他探出的手。
他瞟了一眼季時卿,手腕一轉,隻聽一聲哀嚎,這武官的手硬生生被謝小公子撅折了。
賀涯當即出聲道:“如此情形,方世子自當出麵,莫不是著帳子裡並沒有人,而世子早已遠赴北疆?”
眾人驚疑。隻見公主從地上站了起來,走到賀涯麵前:“賀大人黔驢技窮了。”
“公主再巧言善辯,這帷帳裡有沒有人就是鐵的事實。”
“哦?方霖在帷帳裡,賀大人便信了長昭軍的清白?他不在帷帳裡,大人又如何證明他就在北疆呢。”
賀涯磨牙:“若他不在,便是欺君。”
季時卿挑眉,他的腦子果然很快。
她聳聳肩,讓開了腳步。
她不知道帷帳裡的人到底是不是方霖,但她知道,這個人一定會是方霖的臉。
賀涯走過去,謝明徹讓開身,就在他要掀開帷帳時,她又說:“大人想好了,世子重病在身,若見了風自此一病不起。國公爺要如何承受著喪子之痛啊?”
賀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轉頭看過來的方國公,伸出去的手蜷縮了。
若方霖病是真,國公爺承受不起喪子之痛,如今這形勢他也承受不起徹底得罪長昭公府和平樂公主。
他收回手,朝上跪了下來:“老臣蒙蔽,請陛下降罪。”
長昭軍一案上上下下足足審了半個多月,王傳致抗旨不尊連降三級,調冀州任參將,長昭公罰俸三年以示懲戒。
當初衝在前麵上諫的官員一律被被貶,其中尤負盛名的副宰相賀涯被外派南州,連降三級。
夏侯毅由尚書右侍郎擢升中書左侍郎,頂替了賀涯的位置。朝中重要官職經此一事皆捏在皇帝手裡,所謂借力打力便是他用的得心應手。
他當初縱著賀涯一黨肆無忌憚地攻擊長昭軍,奏折雪片一樣飛向他的案頭,也做足了樣子,傳金令、派按察使、召長昭公回京,禁軍圍府,鬨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可到頭來他隻是樣子做得足,任你高樓疊起,最後釜底抽薪。
賀涯明白這位少年帝王的心思時,悔之晚矣。
從漢州回來以後,季時卿和傅南笙好像就忘記了曾經的針鋒相對。
季時卿不是沒想過,可說到底既舍不得他死,也舍不得他苦心籌謀半生的事業毀於一旦。
傅南笙的心理活動就簡單多了。他喜歡季時卿,喜歡到沒有辦法忍受她的舍棄和與她離彆。所以他肯定要留下來,既然她不提要分開,他是腦子壞了才會主動提起。
至於更多的,關於謀劃,他想,他們的立場不同,注定是沒有辦法彼此認同的。他不能放棄給母親正名,但或許,他也不該這麼聽話。
如今盛京的狀況與他初到楚國時已經截然不同。
從前他總是忍著受著,被母親一道汙名壓著翻不了身。如今卻不同了,他與皇帝手裡的籌碼漸漸持平,大不了是個魚死網破。
長昭軍案了結後,季時卿顯然心情好了很多,更好的消息是長昭公世子病好了。
季時卿高興,飲了不少酒。
傅南笙與她同坐一桌,臉色難看的緊。
“方霖病好了,你就這麼高興?”
季時卿眨眨眼:“為什麼不高興?”
傅南笙一口氣梗在心裡,險些被她氣死。
“你是不是還喜歡方霖?”他問的直白,他們之間已經有太多不得已和不能說,唯一這一件,他不想再猜忌。
季時卿灌了一杯酒,托著腮亮晶晶的眸子盯著他看,看得他心頭燥熱。
“我喜歡你啊。”她似乎醉了,笑得有些傻,“傅南笙,你是不是也不信我喜歡你?”
他沉默。她垂下頭懊惱地喃喃自語道:“我也不信。我怎麼就喜歡你呢。”
她給自己倒酒:“怎麼就喜歡你呢……”
明明雁歸那麼好,他們之間有那麼多年的情誼。驕陽如此,她卻偏愛冷月如鉤。
季時卿差點兒從椅子上摔下去,傅南笙眼疾手快地將她抱進懷裡。她的臉他的胸口蹭了蹭,小貓兒一樣。
“傅南笙,可我就是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