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笙站在台階下,他似乎不著急強攻,遠遠的有人帶著宮妃和孩子走過來,隱隱約約有抽泣聲。為首的皇後大著肚子,方貴妃手裡拿了一把劍,護著皇後。
他輕蔑地笑了一下,不過是無謂之爭。
自朝陽門跑進來的士兵一直跑到他身後,躬身道:“侯爺,平樂公主挾持了白楓將軍,正在永安門下。公主以命相挾,想要見侯爺。”
他回身便走,從朝陽門到永安門,他心中盤算著要如何開口,可心裡攪的一團亂,直到上了城樓,仍舊束手無策。
城下的女子一襲白衣,鮮血在她身上像綻放的梅花。傅南笙記得她以前喜歡穿大紫大紅的衣裳,她喜歡豔麗喜歡奢華,喜歡所有的漂亮和美好都聚在自己身上。
可是忘了是什麼時候起,她開始穿素雅的衣服,鮮少再有那樣嬌豔明媚。
季時卿仰頭靜靜地看著他,日光照的她頭昏,手裡的劍早就垂下。
“小九,回家去。”
她笑了一下,像是他說了什麼笑話。
季時卿聳肩,一副市井紈絝的模樣:“豫侯爺,我想回家,這不是被人攔著呢嗎?”
他腳踩的城門,他身後的宮城才是她的家。
傅南笙雙手負在身後,緊緊的握成了拳。她竟然叫他豫侯爺。
“怎麼樣?豫侯爺發發善心,讓我回家?”她嘴角勾著笑,眼裡卻半分笑意也無。
傅南笙蹙起眉:“你一定要這樣和我說嗎?”
季時卿揉了揉脖子:“不如你下來吧,這樣和你喊話,我也很累。”
傅南笙當真轉身就要下來。白芨拉住他:“主子。”
他冷瞥白芨一眼:“開門。”
季時卿眯著眼看著大門打開,他急匆匆跑出來,身後跟著一隊侍衛,白芨在他身後謹慎地盯著她。
瞧,多怕她出手似的。
傅南笙想要過來,她卻舉起劍逼他停在兩步之外。
“就站在那吧,再近,我會忍不住殺了你。”
她的語氣沒有半分玩笑,傅南笙臉色一凝,劍指胸前他竟似毫無所覺,仍要上前。季時卿的手也沒有退縮半分,白芨嚇瘋了出手攔他:“主子。”
他斜了白芨一眼,又看季時卿,似乎也有些怕她真的任由劍鋒沒入胸口,總之他停了下來。季時卿垂在身側的左手心冷汗涔涔。
瞧她一身血跡,傅南笙擔憂地問:“受傷了嗎?”
季時卿笑,手腕一轉隻剩一柄折扇:“小試身手罷了。這麼幾個廢物,怎麼會傷到我呢。”
他微微蹙眉,又看了看擒著白楓的原非,內心被巨大的恐懼吞噬:“你沒有失去武功。”
“當然沒有。”
“你騙我。”
“豫侯爺,我們彼此彼此吧。”
他的臉一下子蒼白,唇微微顫抖:“我……”
“蓋源山上,你若肯出手幫我,想來我們也不至於落魄到要跳崖吧。”她似笑非笑,一場生死在她的口中卻如同在說旁人的事。
傅南笙陡然墜入無底深淵,無處可攀,他墜落、驚恐、想要嗥叫。他的臉退儘血色,瞪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撲上來抓住她的肩膀。
“你也沒有失憶,一直在騙我。”
看著他的憤怒和心痛,季時卿隻想笑,也笑了出來。
“若我沒有騙你,我可還活的到今日啊?”
傅南笙終於觸了底,血液停止倒流,重新灌回心房。可腳下的淵底實在太冷,寒冰如吐信的蛇,從腳底一直冷凍蔓延至全身。
他想解釋,卻感覺語言如此蒼白:“我不會……”
季時卿後撤一步躲開他的手,清清冷冷地看著他。
“我要見我皇兄。”
“小九,你回府等我。”
“我隻要見我皇兄一麵。”她執著地不肯退讓,“時至今日你想做什麼我都無力阻攔。我隻想見他一麵。”她帶了些懇求,作勢便要跪下去:“我求你。”
傅南笙扶住她的身子,終於最後一絲理智也崩潰了。他驕傲恣意的小九,竟然要向他下跪懇求。
季時卿抬頭看他,本做瀲灩的桃花眼中一片淒哀。
“若你不信我,可以綁著我。”她眼裡聚起淚,“我隻要見皇兄一麵。”
“我答應你。”
季時卿笑了,她看向原非,“放原非回府等我吧。”
白芨看了看麵前的女子,又看看他家主子。以前隻是聽白楓信裡提起這位公主是如何的妖魔鬼怪,長昭軍中已經見識過她的聰慧果敢,全然不同傳聞中那樣。而今日才真的見識到,也終於懂了白楓的擔心。
能屈能伸,她太擅長操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