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進門就看到他枯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本奏折,眼睛卻飄著桌子上的信封,信封上的寫的什麼他知道,裡麵的內容也可想而知。那是季時卿留在在酒樓的飯桌上的——和離書。
殿下拿到手裡,卻不肯打開。
他眼睛一酸,走進來跪下去:“殿下。”
“人呢?”他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聲音很輕,眸中點點猩紅。白芨隻抬頭看一眼便又低下去:“屬下帶人往南追了七十多裡,沒有找到夫人。”
傅南笙合上眼,淡淡一笑:“她不會直接回楚。她知道我會派人追她,怎麼會這麼傻傻的直接往南走。”
她那麼聰明,又那麼狠心。
三次和離書,季時卿,三次!
“各方追捕的人都派出去了,往地方州府的消息也已傳達。殿下放心,屬下一定會把夫人帶回來。”白芨這麼說,心裡卻沒多大譜。
就算找到了人,以她的武功想把人帶回來也很難,等他追過去隻怕人又沒影兒了。
傅南笙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白芨壯著膽子說:“殿下,白楓他…請殿下饒他一命,他隻是一時糊塗。”
他低頭看著腰間掛著的荷包,伸手摸了摸,裡麵是那塊玉佩的碎片。他從來不敢問,這塊玉佩是不是她母後留下的。不管是不是,這都是她送給他的。他不管曾經他們之間有多少真情假意,藏著多少陰謀詭計。可是現在都過去了。
他隻是想和她過完這一生,隻是想每天醒來身邊有她,可以看著她笑,看她耍賴撒嬌。他可以不要楚國,不要開疆拓土,就做一個守成之君,沒有什麼野心抱負,沒有江山美人的抉擇。
為什麼,為什麼你都不肯問一問!你怎麼篤定天下與你我會選擇天下,你怎麼知道我不會拋下一切隨你山高海闊。
“白芨。”他喚了一聲,白芨趕緊應下:“殿下請吩咐。”
“有件事,你替孤去辦。”
季時卿出了西城門先往西走了七八十裡,然後從北麵繞去東路,然後一路往東。她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臉上點了些雀斑,放在人群裡並不顯得那樣紮眼。
路上也遇到及波搜尋的官兵,但顯然她的偽裝為很好,暫時還沒有人將她認出來。
從北麵兜的一大圈又要小心應付官兵,足足花費了半個多月,她心裡焦急,天氣漸漸冷起來,她知道若是下雪路就更難走,隻怕歸期要更長的拖延下去。
轉至東路,她幾乎是日夜兼程。
行到鳳尾城,這裡距盛京已經有個五六百裡,因大雪封城,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幾天。
住的客棧的掌櫃有個姑娘,心腸格外好,整日歡歡喜喜的。瞧她的樣子總能讓季時卿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離開盛京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傅南笙還生不生氣。
她倚著門抬頭看雪。小小的院子銀裝素裹。
早就過了太子妃冊立大典,竟也沒什麼動靜。想來他還是沒有消氣。剛認識傅南笙的時候,她覺得這個質子是在溫和有禮,一看就是被欺負慣了,忍下來的好脾氣。後來她才發現他藏在皮囊下的惡劣與壞脾氣。
季時卿笑了一下。論起裝模作樣,真是彼此彼此。
若是能尋到青麟衛就好了,傳信給皇兄要他不要擔心了。就快了,她很快就能回去了。回到楚國,一切都回到原位。沒有她的牽連,大楚和晉國的和平還能維持些日子,希望兩國的百姓不要為她一點私情受到牽連。
季時卿攏了攏衣服,等雪停了她還是要儘快趕路,等到了齊國,就可以放心傳信了。
一天後雪霽天明。季時卿出門買了些東西,準備第二天出發。天色漸暗,她從鋪子裡走出來,街上人卻甚多。
漸漸,所有人都停住腳步仰頭看去,她也抬起頭。濃墨似的天,暗夜無星。飄蕩起來的孔明燈,像是浩繁星海。
不知是誰這樣好的興致。
她輕笑一聲,往客棧走去。
“府衙怎麼放起孔明燈了?”
“你沒聽說啊,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各州府縣衙都要放孔明燈。”
季時卿的雙腳僵住。不遠處兩個姑娘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是為了太子妃。聽說太子妃貪玩跑出來了,太子這是給太子妃看的。”
“太子妃就是那個楚國公主?”
“可不是嘛。雖然是個敵國公主,名聲還不好,可偏偏太子喜歡,連丞相家的小姐都不要。”
“哎呀,太子喜歡她,哪管什麼敵國不敵國,名聲不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