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時卿的手一抖,險些站不住,唐蘇兩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一下子眼睛就紅了。她輕飄飄的,隔著厚衣衫她的骨頭都有些硌手。
“為什麼?”她低頭喃喃自語,大半的重量都倚在她的身上。
唐蘇兩第一次這樣心疼她,她將她攙扶著走進營帳。帳內溫暖的氣息轟的一下叫季時卿有些恍惚。她凍僵的臉膨脹似的熱起來,像是要燒成灰燼一般。
兩兩扶著她坐下來,給她倒了熱茶。“陛下頒布詔書,公主被晉國所擄,此舉為天下所不容,遂出兵討伐,以張天理公道。”
季時卿合了合眼,果然如此。
逼宮圍城如此奇恥大辱,皇兄不會放過傅南笙的。
“兩兩,替我傳信京城:平樂歸楚,望皇兄三思,不要因平樂而讓百姓流於戰火,若是如此,平樂白死難贖。”她的目光堅韌而絕望。
“公主…… ”兩兩震驚地看著她,那雙清亮的眼睛中蒙上了一層塵埃。
“按我原話傳心,用飛鷹,務必要快。”
“是。”兩兩應下,出門去了。
季時卿盯著桌上散著熱氣的茶杯盯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碰什麼珍貴物件兒一樣緩慢,指尖兒觸到杯壁便一下子縮了回來。
她攥著自己的手指,惶惶不安。
兩兩回來時她正站起來,有些恍惚險些摔倒。
她上前撐住她的身子,焦急地問:“公主你要去哪?”
“我要去嘉臨關。”
“你身體這麼虛弱,嘉臨關路途尚遠,你在這兒歇幾日再走吧。”
季時卿沒有回應她的話,而是微微笑起來說:“兩兩,很高興我回來見到的人是你。我知道你因為雁歸的事怨我,我不怪你。隻是若可以,請你照顧他。”
唐蘇兩的皮膚激起一陣寒芒,她清楚地感覺到脖子上密密麻麻的雞皮湧向臉頰。
後來很久,唐蘇兩才明白當時的感覺,那時的季時卿像是在說托付遺言,她不顧一切的去,根本就沒想著活下來。
從黑蒙關到嘉臨關,足足千裡。季時卿快馬隻走了十日,她覺得筋疲力儘,卻還要再堅持堅持。每到驛站換馬,她都會趁機歇一歇,然後吃些東西喝點水,再奔上百裡的路程。
星夜兼程,她不敢稍有鬆懈。她怕極了這樣的結果。兩軍交戰,無論誰負誰勝,罪人都是她。
趕到嘉臨關是個深夜,整個大營除了巡邏的士兵,都靜謐地睡了。她累到想吐,臉色白得嚇人。可她顧不得,翻身下馬,跌跌撞撞地跑進去。
果不其然在大營門口她被攔住,顯然她也把人家嚇了一跳,活像一隻女鬼。
“什麼人?”
季時卿說:“告訴方將軍,我是平樂。”她還想說什麼,雙眼一合倒了下去。
醒來時她躺在床上,營帳內燈火明亮。床畔守著她的男人,棕色的臉,眉毛粗而黑,眼睛又黑又亮。見她醒來笑了:“好丫頭,總算是醒了。”
“師父……”她猝然哭出來。這些日子受的苦,心裡的擔憂和緊張,一下子彙成了淚。她撲進方國公的懷裡,嚎啕大哭。
方國公捧著她的腦袋,耐心地摸著她的頭發。
“好丫頭,不哭了,回家了。”
季時卿哭了一陣,哭累了,這才停下。她的兩隻眼睛哭得通紅,方國公看了心疼。
“好丫頭,師父知道你受苦了。”
她抹了抹臉,深吸一口氣,著急問:“師父,什麼時候了?皇兄可有旨意?”
方國公無奈地搖搖頭:“你睡了一夜,京城並無旨意。”
不該的,皇兄應該已經接到信,知道她回來了。不會的……
“丫頭,軍醫說你體虛,要多吃多睡好好休養。”方將軍站起來拍拍她的肩膀,“起來吃飯了。”
“師父,出兵伐晉,皇兄早就想好了是不是?”她輕笑一聲,有些絕望,“我隻是一個借口。”
方將軍不忍心回頭看她,微微沉了聲音:“皇後娘娘回宮便早產,小皇子早夭,皇上是心痛的。”
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