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樂扯了扯嘴角:“你想多了,我怎麼會毒死他。”
白芨鬆了口氣,猛地想起什麼又瞪著她。她的麵容甚至是溫靜平和的,微微含笑。
“夫人,你要毒藥乾什麼?”
平樂顧左右而言他:“我還有另一件事要你幫我。”
“夫人,我什麼都幫不了你。”白芨果斷地拒絕她。
平樂環視一周,苦笑:“今日戰場,死的人多嗎?”
白芨無話。
“即便你不幫我,我也還有辦法,隻不過是不想再花心思在這無謂的事上。”
“夫人,你若是出事了,陛下也活不成了。你離開的這些日子,陛下沒有一日能安睡,他甚至到冷宮裡跪著,他求你帶他離開那。”白芨苦澀了聲音。他在冷宮外看著,驕傲的青年跪在大雪裡,一聲聲哀求。他的心都跟著要碎了。他同白楓一樣,怨過季時卿,但若她肯定回來,他願意尊敬她。
平樂彆開眼睛:“你不必說這些,我也明白他的心意。”
“那為什麼夫人就不能接受陛下。”
平樂也曾這樣無數次問過自己。
她說:“因為我懦弱。我沒有帝王那顆冷酷的心。我不想今日平野之戰不是終結而是我左右難全的開始。選擇我發誓忠誠一生的兄長,還是選擇我摯愛的丈夫,白芨,這對我來說太殘忍了。
“我沒有辦法看著今日的平野之戰在將來會無數次發生,不死不休。我也沒有辦法麵對他們你死我亡的結局。我隻想他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征服天下也罷,不要因為我拖遝腳步,也不要把我裹挾其中。我背負不了這麼沉重的擔子,也負不起這麼多人命。”
白芨啞口。她的真誠叫他心酸。恣意跋扈的平樂公主在這場逐鹿中已經卸去她的鎧甲,露出血淋淋的骨肉。
“我知道這是我懦弱自私的選擇。”平樂說,“可我彆無他法,史書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如今的事實發生在我眼前。我誰也勸服不了,阻攔不住。巍巍皇權下,我也不過是螻蟻一隻。”
平樂要白芨做的第二件事,是偷送她去楚國軍營。她服了藥,大約還有四個時辰。她還有最後一些事要做。
若她一生注定是這樣的結局,她也不想留有遺憾。
再見兄長,季時卿沒有跪拜,而是撲過去抱住他,深深的埋首在他胸前。
“哥。”
皇帝的手一震,她已經好多年沒有這樣叫過他,從他做了太子,她便一直叫他“兄長”,之後是“皇兄”。他都快忘了,最一開始那個軟軟的小丫頭,會笑著叫他“哥”。
“卿兒。你怎麼回來的?”
“哥,不重要了。”她說,“我來找哥,隻求你兩件事。”
“傻丫頭。”皇帝眷戀地撫摸她的頭發,“你說,你說的事我哪件沒有答應你。”
“哥,方家世代簪纓,我知道朝中有很多聲音說長昭軍做大,恐方家功高震主。哥,我不管你是怎麼打算的,但我堅信方家一脈誠勇忠信,絕非權臣佞徒。”
漢州的事未來也許還會發生,賀涯也絕非朝中唯一一個反對國公府的人。自古以來,權臣大將總是難得善終。
皇帝的聲音微冷:“卿兒,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無論哥要怎麼處置方家,請保他們累世清名。還有雁歸,不要折碎他的翅膀和他純良的心田。哥,我求你。”
“你一向護著方家,今後我也讓你護著。和我說這些做什麼。”
季時卿在他懷裡蹭了蹭,和小時候撒嬌一樣:“哥,你答應我吧。我知道你一言九鼎,你答應我我就放心了。”
皇帝將她抱緊,沉聲道:“我答應你,方家、唐家、謝家,皆如你所願。”
他清楚她心裡的小九九,也願意相信方家的忠誠。
“謝謝哥。”她微微笑了,抬起臉,“最後一件事,請你幫我照顧原非,他想做什麼就讓他去做吧。放他出宮。他很笨很傻,沒有我罩著他,他會受欺負的。”
“傻丫頭,原非還等著你回家。”
“哥,對不起,我隻能陪你走到這兒。”她從他懷裡脫身出來,朝他笑,笑得很甜很溫柔,“哥,我還有未了的事,不能和你回京。請你回去後替我告訴皇嫂,很抱歉,因為我讓她失去了孩子,也請你好好對她。”
季時卿後撤一步,跪了下來,深深叩拜:“皇兄,平樂此生,無悔。”
她說完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決然離去,皇帝追去兩步,最後任由她離開。眼睛酸澀的難受,他落了一滴淚,囈語:“卿兒,哥對不起你。”
季時卿離開營帳,彎著腰捂著胸口哭了兩聲。她此生最重要的哥哥,永彆了。
她抹抹臉,深吸一口氣向外麵走去。
雁歸在大營門口,從她來,他就在這裡等她。果然她跑過來,臉頰桃紅。
她停下來,朝他笑:“雁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