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凱拉雙眸瞪著顧楨，毫不客氣地拱起胳膊肘推顧楨，操著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話：“喂，看什麼看，人家都走遠了。”

顧楨的眼神還是粘在人家身上，完全沒理會她說話，凱拉的語氣頓時又抬高不少：“喂，你們中國人不是說話算數的嗎？你剛剛答應我的事情可不許反悔！”

前天，顧楨在收拾房屋的時候不小心把她收集的碟片弄丟了，凱拉知道後接連兩天都在生悶氣。

其實在她心裡這些老舊碟片也沒有多重要，之所以生氣主要是因為她知道顧楨很有錢，可以借此機會宰他一筆，這樣就能拿著更多的錢去買更多更好的影碟機、碟片。

顧楨也當真如凱拉預料的那樣，拉開黑色衝鋒衣，從白色的內襯小袋裡抽出一張藍綠色的比亞納幣遞給凱拉：“看準店麵再買，不要再買盜版影碟了。”

凱拉從顧楨手裡抽走錢，像童話裡得到糖果的小公主一般，拿著錢便跑回身後的宿舍樓裝扮一番，打算獨自去市鎮上逛街。

*

大使館和中比鐵礦工程公司的員工宿舍樓是挨在一起建的，所以每當舉辦援非華僑同胞聚會的時候，來場上的中國人大部分都是中比鐵礦工程公司的員工。

薑韻所在的那一桌很快聚滿了穿著中比鐵礦工程公司藍色製服的員工，他們將施工帽放在地下，拉開椅子坐下閒聊，薑韻就這麼靜靜聽著。

薑韻指腹壓在汽水瓶蓋上，擰開，往塑料瓶裡倒汽水，耳鬢邊的碎發散落下來，時不時剮蹭著她秀挺的鼻骨上。

“這麼一眼看過去，就屬顧頭兒的宿舍樓最漂亮了。”

“那可不，那是顧頭自己設計、自己親手搭建的宿舍樓。那樓裡就住著他和一個非洲女人而已。”

“就一個女人嗎？那應該是他老婆吧？”

薑韻的手忽然一抖，杯裡的汽水差點溢滿出來。

原來，冷藏室旁邊那幢海藍塗鴉的四層自建小樓是顧楨和那個非洲女孩的‘婚房’。

忽然，一雙白皙的大手從薑韻的手臂旁穿過，指腹搭在汽水瓶瓶身輕輕往上一抬

“要溢出來了。”

薑韻連忙放正汽水，“不好意思。”

顧楨慢條斯理地撈起汽水瓶，接過薑韻手頭兒的活——給大家倒汽水。

“哎，謝謝顧頭兒。”

“顧頭兒，我自己來就行”

“顧頭兒客氣了。”

顧楨麵對此起彼伏的客套話，並沒有鬆手，隻是低垂著眼眸，“怎麼？喝了我倒的汽水是會折壽嗎？”

“不會。我們隻是單純想喝美女倒的汽水。”

乖乖坐在位置上等開飯的薑韻忽然被cue到，顯然有些懵怔，不知道怎麼回應。

顧楨扭頭望著乖巧坐在椅子上的薑韻，眼眸裡滿是流轉不止的秋水。

“那你們彆想了。”

桌上的空杯子都已裝滿後，顧楨便將汽水放在自己腳邊，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坐在薑韻身旁。

這是薑韻來非洲半年，第一次和滿桌的中國人一同聚餐，桌上的菜品再也不是味同嚼蠟的乾肉和白開水，而是一道道泛著油光和辣子香的烤鴨、雞翅等。

薑韻等到麵前的轉盤轉到自己喜歡吃的菜時，便拿起筷子夾肉，剛一收手，便聽到隔壁顧楨刻意放低的語氣低聲說道：“你是帆城一中的？”

帆城一中，是薑韻和顧楨的高中母校。

薑韻將薄如蟬翼的烤鴨片送入口中，並沒有對顧楨話裡的‘也’字做過多思考。

“嗯。”

待到薑韻拿完碟子裡的烤鴨後，顧楨便鬆開那隻按住轉盤的手。

“挺巧。”

“怎麼會想到來比亞納工作？”

薑韻實話實說：“因為這裡沒什麼人。”

這是薑韻權衡之後做出的答案，畢竟對著一個陌生人口述自己做一件事情的初衷，對她來說有點難為情。

顧楨的音色低磁但又有種娓娓道來的慢調，是那種能讓人想起曠野大漠裡的落日、荒涼高原裡的孤月，張揚又隨性。

“醫療救援隊的？還是其他工作？”

“野保。”

野生動物保護人員的簡稱。

在聽到薑韻的回答後，顧楨指腹摩梭著筷子，目光落在薑韻纖瘦胳膊上一道已經結血痂的細長傷口。

看這傷口走勢，應該是和盜獵者發生火拚時，子彈劃過皮膚時造成的。可薑韻卻不以為然，自顧自地吃著碗裡的米飯。

餐過半晌，在桌上閒聊喝酒的人們早就注意桌角有一對男女，像是自動過濾其他人一般，交頭接耳地聊天。

忽然，一個麵色醺紅的男子端起酒杯示意顧楨，胡言亂語道：“哎哎哎，早就觀察你們好久了，在角落說什麼悄悄話呢！”

坐在薑韻隔壁的女生對於二人的悄悄話聽得一清二楚，於是淡定地夾菜淡定地說道：“人家同學敘舊關你什麼事？”

一聽是同學，大家更來勁了。紛紛起哄：“喲，原來是同學呐”

“高中同學還是大學同學呐？”

“在這裡都能遇見，那就是緣分呐！”

坐在隔壁桌的周歸林聽到薑韻那一桌的起哄聲，本就有些食不下咽，尤其是聽到熱鬨的中心正是圍繞著薑韻和顧楨，猶如烏雲盤踞，心裡莫名漫起一股酸澀。

旁邊的林暖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安慰道：“你要相信竹馬敵不過天降，沒事的！”

周歸林：我謝謝你

酒足飯飽後，大家起身一同撤掉桌子上的剩菜剩飯，場上的男士負責撤掉遮陽棚和桌子，女士們負責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