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半月從濃雲中顯露,金合歡的樹枝上正坐落著幾隻夜鳥,哼唱著屬於這片大地的小夜曲。
“韻韻,我感覺有人在朝你這邊走來耶。”
“嘶,這人看起來好像還有點眼熟呐。”
薑韻不解,遂撩起酸澀的眼皮向前望去,隻見顧楨穿著柔亮潔白的薄毛衣,寬鬆的棉質黑褲,踏著慵懶又隨意的步子向他走來。
“哎,那人怎麼那麼像....”
還沒等電話那頭的朱黛瓊開口說話,薑韻便率先開口道:“我一會回去再打給你,你先彆那麼快睡。”
掛斷視頻後,顧楨便停在了薑韻身前,他用柔軟的指腹輕輕敲擊著藥瓶,和一管紅黴素軟膏。
紅黴素軟膏是他第二次折返回去拿的。
“這裡,需要上藥。”顧楨朝著薑韻手臂上的傷口揚起眉眼,溫聲細語地道。
細碎的廣場照明燈燈光落在顧楨修長的指骨和圓潤的指腹上,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見的青筋脈絡。
薑韻收攏開衫的衣擺,起身,雙手環住腰窩,不假思索地拒絕道:“謝謝,不用了。”
言畢,薑韻側過身子,從顧楨身邊邁著小碎步離開。
夜幕裡的半月最終被漂浮的濃雲遮蓋,原本呼嘯不止的信風忽然也在這一刻悄無聲息地停下,周遭隻剩一片寧靜,以及她離開時空氣裡還殘餘的清甜甘草香。
薑韻會給出這個回應其實並不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
但顧楨總覺得應該孤勇地試一次,總好過後悔自己不去嘗試。
隻見顧楨自嘲地將藥瓶揣回口袋,輕笑一聲,在夜色中踏著不快不慢的步伐回到宿舍。
*
細密的雨點不停地拍打著窗戶,細密的雨簾鋪滿了整座城鎮。
望著這延綿不絕的大雨,原本計劃在大使館逗留4天的薑韻決定提前回去營地。
雨季,是給予萬物生靈滋養的源泉,也是盜獵者最好的保護色。
凡是雨季,必定是盜獵者最猖狂的季節。
薑韻提前和林暖、周歸林打過招呼,二人也同意提前離開,於是三人在第四天的一大早便收拾東西離開。
雨珠不停拍打著陽台的非洲堇,顧楨也就這麼站在四樓陽台上眺望著遠處站在雨幕中的薑韻。
顧楨不緊不慢地拿出口袋裡的煙盒,指腹壓在打火機上,點燃,在圈圈濃霧中,薑韻收下傘,與主駕駛座上的周歸林有說有笑地上了車。
直至車輛駛入地平線的儘頭,顧楨才從陽台離開。
車輛沿著平坦的灰色公路慢慢由繁鬨的城鎮駛入荒蕪的平野,原野上各種生靈的嚎叫開始此起彼伏地路道兩旁響起。
薑韻的營地在距離城鎮幾十公裡之外的保護區邊緣,那裡靠近比亞納國家公園的交界,有時來自公園管理處的人員會與薑韻的營地進行物資補給。
不過這一次,去了比亞納的市中心一趟,薑韻抽空去集市上才買了一切必要的生活物資,足夠她度過兩個月的雨季。
營地雖小,但五臟俱全,從遠處看兩幢白色的平房坐落在一處小高地上,周圍都是稀疏的灌叢,平房為中心的幾十幾米外設有鐵絲網和圍欄,主要目的是防止野生動物進入營地。
薑韻剛進營地,原本趴在枯樹枝乾上小憩的花豹‘大寶’立馬順著樹乾跳到地麵,朝薑韻狂奔而去。
大寶不停搖動著尾巴,小爪子不停刨著地麵,圍著薑韻的卡其色馬丁靴不停旋轉。薑韻無奈,收拾完手頭上的活後,便立刻俯下身子將大寶抱在懷裡。
哄好小花豹後,薑韻便輕手輕腳地進屋子,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還未看完的書,走到麵包樹下。
日暮漸漸撥開凝雲,細雨漸漸飄遠,落日的餘暉儘情地落在枯黃的枝乾和平房的窗戶上。
薑韻將小花豹抱在懷裡,金色的光暈跳落在熟睡的小花豹身上,而薑韻則將薄背依靠著粗.壯的枯枝乾上,慵懶地端起指腹壓在書頁上,一頁又一頁,平靜地等待又一輪的日出月升。
離開大使館後的一星期,薑韻又重新回到原來的生活軌跡上——巡邏、吃飯、睡覺。
這一天,薑韻如同往常一樣,將AK步.槍、無人機、麻醉劑等等塞進後備箱,清點完必備物品後便驅車沿著保護區進行反盜獵巡護。
雨刮器不停拍打著車窗,雨水讓本就顛簸的泥路變得更加難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天幕盤旋著幾隻兀鷲,順著兀鷲的方向再往前開,便是大片的金合歡樹樹林。
在大雨裡遇見兀鷲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意味著保護區內又多了幾具屍體。
薑韻神色凝重地握著方向盤,猛踩油門往樹林深處開去。
果不其然,在叢林深處的空地上,躺著三具被盜獵者割掉象牙的大象屍體。
薑韻連忙下車,背起步.槍慢慢靠近它們。
它們還活著!
隻見其中一頭大象輕輕抬起自己的象鼻,緩慢撩起沉重的眼皮,倒望著朝它走來的薑韻。
潑天的雨水不停洗刷著大象麵部的彈孔和血肉,使大象的眼淚順著傾盆的雨水流入血泊泥水中。
忽然,大象開始張開嘴巴抽搐,絕望的叫喊響徹整片樹林,就連寬大的腳掌也在用儘最後一絲氣力抽動。
大象是極具靈性的,它在瀕死之前做出的行為是具有一定暗示性的。
薑韻體內的警惕因子在此刻達到頂峰,她緊緊握著扳機,如同草原上的獵鷹一般環視四周。
果然!有獅群在朝它們靠近!
其中一頭雄獅站在低矮的樹乾上,露出尖修的獠牙,英厲的雙目倒映著不遠處的薑韻。
不出意外,這頭雄獅應該是獅群的首領,隻見它跳下樹叢,周圍的獅子也跟著邁出豪慢的步子靠近薑韻。
細數一下,有五頭獅子。
薑韻不是第一次被獅群包圍,所以她清楚如何在不激怒獅群首領的前提下逃離獅群的包圍。
隻見她伏低身子,雙腳慢慢地往後移動,朝著停車的方向緩慢移動。
正常情況下,隻要不進入獅群的領地,獅群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所以,此刻務必保持冷靜,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響和移動軌跡,不然獅群會認定你是領地的入侵者,然後群起而攻之。
所以,薑韻時刻保持著與雄獅的對視,以方便調節身體做出最快的反應。
可薑韻忽然發現,眼前這頭雄獅的頭部有很嚴重的脫皮,就連眼角也有很嚴重的傷口,似乎在遇到薑韻之前就已經遭遇過一場殊死搏鬥。
這對薑韻來說,是件好事。
至少眼前這頭疲憊的雄獅,戰鬥力已經被大大削弱了。
可薑韻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眼下,薑韻一抬手,便能摸到車門把手。
她緩慢移動著步子,手也慢慢拉動車門,她調準時機,猛地跨步坐上駕駛座,關閉車門。
進入保護區內的車窗如無例外都是鎖死的,所以當薑韻上車的那一刻,薑韻已經脫離了獅群包圍。
可她還沒來得及平複跳動的心臟,就看見後視鏡裡倒映出兩張陌生又狠厲的麵孔。
坐在後排的兩人,正是上回薑韻放走的盜獵兄弟二人。
經曆過上回後,他們仍舊不死心,於是帶著足夠的火力裝備再次進入保護區盜取象牙。
可就在他們取下象牙後,附近的獅群正悄無聲息地靠近他們。
當他們發現獅群後,便開始和獅群們展開了一場殊死搏鬥。
那頭雄獅臉上的傷口,正是和盜獵者火拚留下來的。
兄弟二人一邊躲避獅群,一邊朝它們連續開了數十槍。
可這並沒能趕走獅群。
正當他們以為會死於獅口時,薑韻來了!
於是他們將獅群引到薑韻附近,等待薑韻下車被獅群包圍,他們便偷偷上薑韻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