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抽完那根煙，就推著行李箱進臥室收拾去了。江赫也站起身來，回了自己的房間，宋伊也替他收拾過，乾淨得他都有些不習慣。

林杬一以前常說，他的臥室跟汽車修理鋪一樣，感覺連牆壁都是黑漆漆的，床底下還會時不時爬出幾隻蟑螂來。而現在看起來，倒跟林杬一那間臥室大差不差了。

他躺在床上，撥通了老爸江帆的號碼。

他老爸立馬就接了。

“宋伊在我家。”江赫說。

“她找家去了？我跟她分了呀，她怎麼還找我家去了？太叛逆了，這姑娘！哎，早知道就不跟這種小年輕處對象了。”江帆似乎有點後悔。

“她好像沒地方去，身上也沒錢，”江赫說。

他爸又歎了一口氣，“那就讓她在家先住著吧。”

“要是住著不走呢？你要娶她當我後媽嗎？”

“你這話說的，放心吧，不會不走的。”江帆在電話那邊撓起了頭皮，好像有些苦惱。

“你現在是在跑路嗎？”江赫問，他其實心裡毫無波瀾，他爸這個人一生都在為“乾一番大事業”而奔波，但是他的願望卻從未徹底實現過，他總是在“創業——賺到了錢——創業失敗——虧錢還債——再創業——賺到了錢——創業失敗——虧錢還債”的死循環裡不斷地被循環。

“什麼跑路，”他爸還嘴犟，“跑什麼路，說得這麼難聽!”

江赫懶得拆穿他，“這回又虧了多少錢？”

“說什麼虧錢、虧錢的，你老爸我那麼窩囊嗎？”

雖然沒有正麵回答，但江赫心裡已經很清楚了，他是有經驗的，一般十萬以下的欠款，他老爹就直接說了，十萬以上五十萬以下，他支支吾吾也能說，五十萬以上，他老爸就要抵賴了，他不敢提，提了怕對不起兒子，畢竟從前江赫當模特賺的錢，大部分都拿去給他還債了。憑著那張混血的臉，江赫從小就是他爹的提款機。

“隨便你吧，”江赫心累得有點說不出話，“你還回來嗎？”

“回來，當然回來。”

“那回來了，提前給我打個電話，我去車站接你。”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轉了個身，把頭埋在枕頭裡，忽然聞到了一股酸味，是從他的枕頭和毯子上散發出來的。

“伊伊啊，”他忍不住就叫喚了一聲。叫完了，才發現“伊伊”這兩個字像個語氣詞，有點歎氣的意味在裡麵，又覺得有些熟悉感。想了想，才想起，林杬一小時候，彆人偶爾也叫他“一一”，但是林杬一自己很不喜歡，覺得“一一”像個小姑娘的名字，所以每次人家這樣叫他，他都會假裝聽不見，到後來，大家就叫他“杬杬”。這個小名，他倒是可以接受。

伊伊立即跑了過來，問江赫怎麼了。

他把毯子裹成一團，拋給了伊伊，“能幫我把這床毯子洗了嗎？”

“沒問題，”伊伊倒是很痛快，活力十足地洗毯子去了。

江赫繼續躺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心裡漸漸地燃生起了一股迷惘感。他開始覺得，自己的生活怎麼老是這麼混亂，好像從來都沒有方向感，隻是台一味地處理各種問題的機器而已。他並不是主動地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奔跑，而是被一個又一個不間斷出現的麻煩，拉扯向遠方而已。

躺了一會兒，手機震動起來，群裡有人找他陪練，他就打開了遊戲，精疲力竭、頭昏腦漲地打到了下午四點，想起了五點鐘的“約會”，才匆匆下了線。

他要打扮打扮，跟網友奔現去了。

女裝大佬這種事情，江赫其實沒有經驗，他以前騙人，都隻露個臉，然後用美顏工具美顏一下，視頻的時候，他就用變音軟件，一直都沒有讓人發現過破綻。

但要在現實中男扮女裝，那可實在是太為難他了，不說彆的，那一米八三的個子，就是第一個跨不過去的坎子。

可刀都架在他脖子上了，萬一不去赴約，人“奈我何”反手一個舉報，他那個微信賬戶搞不好就要被封掉。

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他在衣櫃裡翻找了一陣，翻找出一條波西米亞長裙和一件皮衣來，都是他媽媽從前留下來的衣服，十多年前的款式，他自己都覺得穿出去說不定會被人圍觀。

宋伊在客廳裡掛窗簾，江赫問她，“有包嗎？”

“有啊，”宋伊說。

“借我一個。”

“你要包乾什麼？”

“背呀。”

“可我的都是女士包。”

“我要的就是女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