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杬一開了電腦，戴上耳機，開始刷題。

其間不開一點點的思想小差，沉浸式的，一口氣刷到了傍晚。他爸敲門進來，“杬一，我去你奶奶家了，飯給你做好了，你記得叫你媽起來吃。”

說完，一股飯菜香飄了進來。

杬一才看了眼時間，“五點鐘了，你這個時候回去？”

“對，你奶奶給我燒好了飯，你爺爺吵著叫我陪他去釣魚。”林家棟說。

“好吧，你慢點開車。”杬一又戴上了耳機。他爺爺已經略微有點癡呆趨勢，以前很喜歡釣魚的，但因為這兩年腦子有點不太清楚，所以他奶奶就不讓他出去釣魚，硬是把魚竿都給藏了起來，除非是林家棟陪著，不然絕對不讓他到水塘邊去。

杬一把最後一部分的閱讀理解題做完，這一天就算大功告成，伸著懶腰去敲他媽的門叫她起來吃飯。

廖雪還正睡在興頭上，說是讓杬一先吃，她再躺會兒，並不忘跟杬一強調，“記得去叫江赫下來吃。”

杬一“哦”了一聲，走回客廳，就先管自己吃飯。桌上是四菜一湯，他爸親手做的，廚藝一點也不比廖雪差。等他吃完了，才晃晃悠悠地上樓去敲門，樓上一個人沒有，宋伊也不在家。宋伊的工作好像是兩班倒，似乎沒有固定的通勤時間，聽說是做直播方麵的工作，看樣子還挺辛苦的。

廖雪睡到六點半才起來，她第二天是休息，白天又睡了一天，正站在那裡打電話約人，看樣子晚上肯定要出去搞點娛樂活動：一般都是約人去麻將房裡打麻將，打到半夜，去洗浴城泡個腳，按個摩，點個宵夜，然後再回來打麻將——享受的時候，也是真的會享受。

才打完電話，廖雪就問道：“江赫呢？”

好像她心裡就隻有江赫這一個兒子似的。

林杬一多少有點不爽，“不曉得。”

江赫是去火車站接他老爸了。

一直在候車室等到九點，他那倒黴老爹才到站下車。他爹江帆一副“在非洲打黑工吃儘苦頭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樣子，大熱的天，身上還穿著件夾克外套，手裡拎著一隻鬆鬆垮垮的旅行包，垂著個頭，嘴上還留著點胡渣，很是落魄的樣子，不過人倒是瘦了些，啤酒肚沒了，意外地又年輕了兩三歲。

哎，他去年十月份挎著七十萬出門去廣東的時候，是多麼的雄赳赳、氣昂昂！

可現在的樣子，都快趕上要飯的了。

江赫什麼也沒說，騎著小毛驢帶著他爸找了家路邊大排檔，點了幾個菜、幾瓶啤酒，先吃喝起來。

“抵押房產貸款的事情，能辦順當嗎？”江赫問道。

江帆此人在很多事情上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在誠信方麵絕對沒有任何問題，欠下的債是一定會償還的，哪怕賣房賣車，也從來不搞老賴那一套，所以雖然他當老板當不長久，但周圍還是有很多交心的朋友，願意在他落魄的時候幫他一把。

他的至理名言就是：彆人欠自己的可以不還，但自己欠彆人的一定要還。

“順當，是家鄉鎮銀行，認識的一個朋友就是那銀行的行長，他說這種額度的貸款，完全沒有問題，兩年內把錢還上就行。”

江赫粗算了一下，九十萬貸款，兩年連本帶利，怎麼也得一百萬了，一年得還五十萬，他自己一個暑假要是接單多的話，當模特也能賺個十幾萬，他爹再每年賺個四十萬，這關也能過去，倒不算太難，因為比這更難的他們都碰到過。

他拿著啤酒瓶跟他爸碰了碰，“也還好，接下來找個活好好打工吧。”說完，一口氣把半瓶啤酒灌了下去。

他爸也是一飲而儘，把手搭在江赫的肩膀上，捏了捏，忽然就眼眶發紅起來，哽咽道：“兒子，我對不起你。”

“彆，打住，”江赫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玻璃瓶子，“彆來這套，你對不起的人是我嗎？你對不起的是我爺。”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江帆當場就聲淚俱下了。江赫他爺兩千平的廠子、三家檔口店鋪、一套聯排彆墅，可都是讓他給折騰沒了的，這些年來，他連他老爹的墳前都不敢去，就怕他爹晚上來找他……

***

周日早上，廖雪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兩手提滿了袋子，在外麵通宵了一晚上，還是活力十足。

“杬一呐，叫江赫下來吃早飯。”她一麵喊，一麵把打包來的餛飩、炒麵、小籠包、茶葉蛋、油條豆漿等等，一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