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杬一緊緊地抓著那隻裝著病曆卡和散淤藥的塑料袋,瑟瑟發抖。
兩輛車子,十來個大漢,一路護送他到了彆墅。
這經曆,林杬一以後都不好意思跟人說。
下車的時候都已經是淩晨兩點,兩扇大門敞開著,彆墅裡燈火通明,裡麵的人也徹夜未眠,都坐在客廳裡。
哪裡的狗忽然叫了起來,叫聲刺耳,聽得人心裡發慌。
林杬一才進門,宋千清就衝了上來,抓住他的雙手,“杬一,你沒事吧?”
他看這女人雙眼發紅,惶惶恐恐的樣子,心裡就哆嗦,以為天要塌下來了。
“沒事,我沒事。”
宋千清又用雙手輕觸他的麵頰,“小淮說他打了你,打你哪裡了?是打在鼻梁上嗎?”
林杬一點頭,“不過沒事,看過醫生了,是小傷。”
宋千清幾乎就要哭出來,臉上滿是愧疚之意。
後麵有人說話,聲音粗獷且冰冷,是徐淮他爸。
“讓他上樓去看看小淮,也許就沒事了。”
宋千清便猛然回神,像腦子瞬間恢複正常一樣,拉著林杬一往樓上走去。
一扇門前,宋千清又說,“杬一,小淮有點失控,他因為打了你一拳,所以心裡無比的自責。你進去看他一眼,說你並不怪他,也並不生他氣,他就會好很多。”
什麼?
林杬一腦子裡響起了重錘的敲擊聲。
這說的是什麼話?
“有點失控”、“他就會好很多”……
徐淮他怎麼了?身體變異了啊?
但還沒等林杬一說點什麼,宋千清就打開了房門,然後輕輕地把他往前推了推。
房間裡一片狼藉,所有的東西都被砸碎了。地麵上滿是玻璃碎片和各種丟棄的物件,掛壁電視機裂成兩半,連窗簾也被撕扯了下來,丟在地上。
這裡像是發生過火拚。
林杬一嗔目結舌地站著,手裡還拽著那隻裝藥的塑料袋。
宋千清已經悄悄離開,樓上隻剩下林杬一一個人,他有種被捆到架子上烤的感覺。
巡視一圈,才看見窗戶底下的角落裡窩著一個人,他雙手緊緊抱頭,佝僂著上身,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頭發淩亂,白色的棉布T恤上是一道道深色的汙穢,沒有穿鞋,蒼白的腳背上有一大片的淤青和幾道深色的觸目驚心的血痕。
那是……徐淮?
林杬一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那個人給他一種瘋子的錯覺。
他的肩膀偶爾會聳動幾下,整個人像隻受了驚嚇的貓一樣,誇張地弓起,像是要把自己貼合進牆壁裡似的。
“徐淮,是你吧?”林杬一極小聲地叫道,不確定裡麵的人是不是徐淮。
那人倏然抬起了頭,看向門口。
那一瞬間,林杬一實打實地嚇了一跳。
徐淮的麵色蒼白得有如石膏一樣,堅硬而冷冽,那誇張的膚色襯得他雙眼格外通紅,像滴染了血一般,但下眼瞼卻發著黑,滿是淚痕。
這副樣子,確實已經有了幾分瘋子的雛形。
平時那副溫和俊朗的少年模樣,已經全然消失。
林杬一想拔腿就跑。
但徐淮已經朝他撲了過來,在他尚未反應過來時,便被徐淮緊緊地摟到了懷裡。
像是被他箍起來一般。
林杬一瞳孔大睜,驚懼之情難以言表。
他略有點窒息,說不出話來,甚至懷疑自己可能會死在這裡。
這讓他實在無法接受。
媽呀,我怎麼跟個男人抱在一起!!!
奔潰!僵硬!麻木!惶恐!
.
良久,徐淮才放開他,但雙手依舊緊抓著他的手臂,“杬一,我沒把你打傷吧?我不知道那是你,我以為……我剛好處在很糟糕的情緒裡,腦子都是亂的,我如果一開始就反應過來可能是你,那一拳我寧願揍在自己臉上……”
林杬一牙關打顫,這場景像極了家暴的渣男在打完人以後,聲淚俱下地跟妻子懺悔的景象。
林杬一內心苦不堪言:我怎麼碰到了這麼個瘋子?
他下移視線,察覺徐淮的手上沾滿了血跡,他的指關節都是淤青的……
再下移,發現他衣服上的汙穢其實都是深色的血跡……
再再下移,發現地板上有好幾個血腳印……
媽呀,這也太病態了些!
整得跟凶殺現場一樣,他家裡人不叫醫生的嗎?
林杬一整個兒木然,連話都說不出來,就看著徐淮在他麵前眼淚汪汪地懺悔道歉,腦子裡一片空白。
直到身後薑凡真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