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他該拒絕。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這一次,命運似乎下定了決心要同他開個玩笑。無論他怎樣努力,兜兜轉轉,卻始終又繞回原地……
猜不到這樣的開始意味著什麼。所以,在接下來的每一天,整件事情都沉甸甸的裝在心裡,像一塊大石頭,壓著五臟六腑,心肝脾肺,說不出的難受。
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隻能是有意無意的在星魁閣附近徘徊。偶爾偷眼注意著那裡的動向。
等待,無止境的延長……
一段段簡陋的灰色圍牆,像一道道天險,將原本毗鄰的院落劃做天涯。雜傭間,進進出出的忙碌日日在眼前重複,可院落主人推門而出的身影,卻不得而見。
抬頭看向青白的天際——那一席將這座灰色大院扣在地麵的巨大遮幕。無論歲月怎樣流逝,滄海幾度變遷,都永遠安靜著,沒有一絲變化。
日落西山,人潮漸稀。院落的四角,哨塔的陰影延長成一串串的通天的鎖鏈。仿佛連風的步子,也困住。
他低首,輕揉眉心。
原來這個從小長大的地方,竟如此……舉步艱難。
第二封信之後,事情似乎告一段落。日子一天天過去,第三封信,始終遙遙無期。
他開始常常來演武場,因為知道她偶爾會應門主之命前來監督和指點其他門人習武。於是,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數著日子,光顧這裡,至今已有十餘日。然而,那些日複一日出現在眼前,拳腳掌風下飛揚的一片片灰塵,刀光劍影上映照出的一張張醉心武學如癡如狂的麵孔。唯一能帶給他的好處,就隻有招式熟練了不少而已。
他,終究沒有等到那個身影……
焦慮,一天天累積、沉澱、凝結成塊兒,積在心底。以至於,每每一想到這件事,他的眉頭便不由自主的緊鎖起來。
五月初五,還有整整一個月。
那一天,究竟會發生什麼?
光陰又落,他再一次悻悻的收起兵刃,飛快地離開了這個被汗水與塵土“點綴”得烏煙瘴氣的地方。
一次,也不曾回頭。
於是,他自然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苦心尋找了這麼些日子的人,此時與他的距離,還不到五十步。就坐在他日日眺望的院落中,正隔著一扇鏤空花窗……看著他。
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皺眉,一聲歎息都落進她的眼裡。於是,她的眉頭也未有一日舒展過。
世事難料。她也沒有想到,一次普通的叛逃,居然引起了門主的關注。令他決定在門裡進行一次大的肅清,徹底清除所有懷有二心的門眾。
而她沒有記錯的話,負責這件事情的……正是那個人。
那個排名僅次於自己,同樣以刺客精英的身份,走進星魁閣的西夏人——沒藏千布。
這個她並不懼怕,卻不得不小心警惕的人。
如果說,她是門主的鷹犬,那麼這個人便是那麵具人置在他們之中的眼睛和爪牙。
在用無數具屍體堆就的青雲梯,步步都是鮮血走出的路麵前。就連她也不敢想象,若將把柄落於他的手中,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計劃,隻好先停一停了……
起身,收拾行裝。又要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