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他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韌如柳枝的眉,亮如繁星的眼,抿成一道堅毅弧線的唇。滴血的發稍,刺目的傷痕,幾乎嵌在皮肉裡鏽跡斑斑的鐐銬。
思緒在現實與記憶間回閃,無數次,重合又分離。破敗的景象,倒映在眼中,映出的,卻依舊是那個英姿勃發,孤高冷傲的身影。
然後,她笑了笑。
一種隨意的,淡漠的,看穿一切的笑;諷刺的,自嘲的,無可奈何的笑;坦然的,從容的,無所畏懼的笑。
這麼這麼多,卻都讓人覺得寒冷的笑。
是……她。
一種莫名的觸動瞬間便湧上心頭,竄向四肢百骸,占據了整個軀體,最後堵在了咽喉。震撼,令小揚忘記了呼吸,直到胸口傳來的窒息信號,才稍稍拉回點心神。
他幾乎是目不轉睛的來回打量著眼前的一切,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種種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在胸膛裡翻騰。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為什麼而來,忘了身邊正在進行的一切。某一瞬間,突然就覺得很憤怒,仿佛生命中某些曾經最為崇敬的,憧憬的完美被狠狠的踐踏了。
明明方才身在偏殿之時,那個沙啞聲音的回答就曾那樣似曾相識,可他偏偏就沒往那方麵去想。或者說,他打從心裡就拒絕承認。似乎,她就應當永遠都是霽月清風,遙不可及的,就像那尊天邊皓月。
為此,他寧願閉上耳朵。可終究回避不了,相見此刻。
他是來這裡出賣她的秘密的,可見到她這副模樣,心裡,卻是那樣不痛快……
“小揚!”
赫然一聲怒吼,是沒藏忍無可忍的咆哮。猛然驚醒,才發現透過五尺之間薄薄的黑暗,那雙漆黑而明亮的眼睛也正在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突然,小揚就如同被利刃刺中雙目一般,陡然縮回目光,垂下頭去。
原來,他可以無視沒藏千布的凶煞猙獰,麵具人的森冷詭秘,卻獨獨不敢看她沒有笑意的眼睛。
“認……識。”
他有些僵硬的答道,然後,逃也般的轉身跑回了高台之下。
“認識就好……”
沒藏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但除卻開頭幾個字,之後綿長的話語在鑽進腦海的刹那都化做了含糊不清的梵音。
此時此刻,小揚已完全沉寂在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當初,自己就是以為她不會出現才答應走這一趟的。可如今,如今……
一陣笑聲,滲進思緒。
沙啞難聽,透著一股子中氣不足的疲軟勁兒,卻偏偏與人一種桀驁不馴的感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