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住了。她顯然沒想過他會以如此涼薄的話回應她的回答,而且是以如此理所當然的語氣。
那一刻,她覺得這孩子的心已經冷酷得無藥可救了,可直到見到他依舊清澈如水的目光時,她卻又猛然醒悟。他不是想不透,而是根本就無法理解所謂的親情。
因為不曾擁有,所以不覺殘忍嗎?原來,如此。
此後很久,她都沒有說話。小揚等不到她接話,於是越窗而去。他不想真的睡在這裡,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都留著那個老婆婆與她曾經的家人的氣息,如此貼近另一個人的生活,令他心慌。
所以,他沒有聽見她後來的話。
那一刻,她背對著床靠在門口,整個身影沉浸在如霜的月色中,清冷得就像一縷荒魂。
“不錯,活著固然重要,可隻是活著又怎能算得一個人呢?就像……我們。”
近日,小揚很焦慮。
他們已經待在這個小村三四天了,點子的背景,村民們的生活習慣都已如指掌了,可她竟連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什麼,自從第一天晚上簡短的分析之後,她就再沒提過任務的事情。每天隻是打著探聽情況的幌子,帶著他滿村子溜達,弄得與村民們個個都熟的不得了。那些村民們總是借故故意親近他,以滿足他們的好奇心,這迫使他白天大多數時候都不得不以尋路為名躲到深山裡去。這在小揚看來簡直是再壞不過的事情了,他是一個刺客,一個天生就應該是生活在陰影中的暗殺者,怎麼能被這麼多人所熟悉,所津津樂道?
他懷疑她不僅僅是忘了任務,甚至是頭腦有點不太正常。
好在在他的觀察中,點子這些天依然關在自己的屋裡,像她說的不曾逃走,他們尚有機會。否則延誤了任務,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麼,他連想也不敢想。或許她忘了,可是他還記得,這次的任務對他們而言不僅僅是一次任務,更是忠誠的證明,是他們能活著回到門中的唯的生路。
所以,他暗自決定。如果今晚她再不動手,那麼,便由自己出手。
儘管,他深深的明白,指派給她的對手,絕不是自己一人所能應對的二流角色。可是,如果無論如何等待他的都隻有一種結局的話,那麼他最不願意做的,仍舊是等死。
小揚想著這些,走在村間的小路上。他方才已經模擬動手的情形,在與盧家小屋呈合圍之勢的地方布置了陷阱,按照一貫的方式獨留了一個缺口,讓對手不得不走上他為之挑選的道路,被動的接受攻擊。他沒有把握能擊敗對手,所以,在兵器上淬了毒。如今,屋內情勢不明,他不敢冒險攻進去,但他確信在他們入村之前對方並沒有任何途徑事先做好準備,而方圓百裡之內也檢查過,並未有什麼密道出口之類,所以這戶人在裡麵待不了幾天。
他現在要做的,就隻是耐心等著裡麵的人出來。
而就在這時候,他看見遠處有一堆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談論什麼。
本不想理會,卻在轉身之際捕捉到遠處同樣注視著這堆人群的另一個身影。發覺到這一點,他的腳步便不由自主的向她移去。
近了,他發現她手裡托著一個粗陋的酒壇,這家夥居然又去劉老漢家賒酒了。
再近一點,他發現她居然在笑,是那種毫無心機的笑,不同於他之前所見的任何一種……竟與此時此刻遍灑身周的陽光,很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