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茵換了一身乾淨衣裳,梳洗整齊。她受傷太多,露出的地方基本都裹上了厚厚的白紗。
程平推門進來的時候,蘭茵正獨自坐在一旁,低頭沉思,猛然聽到門口的動靜,還被嚇了一大跳。見到來者是程平和雲琛兩人,蘭茵長舒一口氣,朝程平行了個大禮:“奴婢謝大人救命之恩。”
程平側過身,沒受她這個禮,開門見山道:“一碼歸一碼,現在還遠談不上救命。我來,是想聽你說句實話,你當真沒有聽到韓況房裡的動靜?”
蘭茵咬了下嘴唇,羞怯地瞥向其餘被關押的丫頭婆子,弱弱提出請求:“能不能讓奴婢換個地方說?”
程平爽快答應了下來,背著雙手離開,同時餘光瞟一眼雲琛,用下巴指了指門口:“帶她走。”
倒是使喚得順溜。
雲琛默默吐槽了一句,還是任勞任怨上前,勉為其難充當了一回大理寺差役。
蘭茵沒想到新到任的大理寺卿這般好說話,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未等程平開口,她就主動跪下交代:“奴婢有罪,先前有事隱瞞了大人。昨日韓大人回房更衣的時候,的確是奴婢進屋伺候的。”
“哦?”程平低頭看她,問道:“那你之前為何不說?”
“因為……”蘭茵有些難以啟齒,掙紮了好一會兒,才硬著頭皮道:“這事太不光彩,說出來了奴婢還怎麼做人?當時韓大人醉醺醺地進來,奴婢剛上前服侍,他……他就動起手來。奴婢急忙高聲呼救,但外麵一個人都沒有。”
憶起當時情景,蘭茵渾身顫抖不已:“其實奴婢自己心裡也清楚,金嬸不在,那幾個小廝婆子隻會討好主子,早收到暗示跑沒了。本以為這次死定了,沒想到正拉扯的時候,韓大人突然昏倒在地上。奴婢以為他酒勁兒上來了,沒敢細瞧,連忙推開門跑了回來。”
她抹著眼淚道:“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韓大人死了,等回到這裡和幾個姐妹說上話,才聽到花園那邊嚷嚷著出了事。”
程平問道:“韓況昏倒的時候,你沒見到房間裡有其他人?”
見蘭茵信誓旦旦地搖頭,程平又問:“我還有一個問題,金嬸又是何人?”
蘭茵一愣,她原以為程平這樣的大官,定然是要仔細盤問的,沒想到他的注意力竟然很快轉移到了無關緊要的地方,不免稍稍緩下一口氣,說得多了些:“金嬸是後廚的婆子,在府裡很長時間了,夫人覺得她忠實可靠,把庫房也交給了她管。她雖然看著嚴肅,但心很好,在主子們麵前說得上話,背地裡也常做些好事,我們幾個都曾受過她的恩惠。”
說起恩惠,卻也保不得一世,最終還是難逃被人強占的命,蘭茵憋了一路的眼淚頃刻間拋灑出來,伏在地上泣不成聲,滿頭烏發披散在背上,鋪灑了一地。
一直沒有出聲的雲琛,突然問道:“你的頭發,為何沒有束起來?”
蘭茵茫然地看著他:“奴婢剛從牢裡出來,雙手受傷,身子也不太舒服,實在沒有力氣梳頭。”
“並不是,”雲琛麵色平靜,絲毫沒有接受這個理由:“你周身穿戴整齊,頭發洗過,想來之前看傷的時候趁機請人幫忙好好打理過一番。可是怎麼會偏偏漏了頭發,以至於披頭散發地出來?”
蘭茵兀自強撐道:“奴婢想著眼下時候不早,不用再見人了,就自己偷了個懶。”說這話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程平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不緊不慢道:“無妨,找人看看就知道了。”
他瞥見雲琛立刻默默往後退了一小步,不禁翻了個白眼,揚聲對外招呼了兩個人,指揮著他們把白紗拆掉。
儘管不願,蘭茵頸上的白紗還是很快被拆掉,身後的頭發全數束至頭頂,綁成一個簡單的發髻。這下就一目了然了,她後頸處赫然一大片青紫,明顯是被人大力敲打過的模樣。
“你千方百計想遮掩的,就是這個傷?”程平身子前傾,仔細觀察這處傷痕,問道:“你總不至於告訴我是韓況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