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天空已泛起魚肚白。
程平急吼吼地掐著雲琛往外麵衝。他雖是文臣,腳力卻一點都不弱,雲琛勉強打起精神,大步向前,才不至於被他一路拖拽。
街麵尚且半黑,程平難得良心發現,腳下調轉了方向,勉為其難道:“反正時候還早,我請你吃飯吧,算作上次天狼掌的謝禮。城西那家牛肉麵不錯,他們家出攤特彆早,這會兒去也能吃上。”
雲琛不由暗誹,一碗牛肉麵就算請客了,還能理直氣壯到這步田地,也是世間罕見。他有氣無力道:“與其請我吃飯,不如放我回去洗把臉。一宿沒睡了,這裡離彆院也不遠。”
程平仿佛第一天認識他的樣子,斜著眼看過來,沒什麼好臉色地嚷嚷:“那可不行!你吃完了就好好乾活,不然把麵給我吐出來。你現在人去樓空,回去什麼人都沒有,回去做什麼!”
不愧是京城裡首屈一指的鐵公雞,算盤打得飛起,戳人傷疤也毫不客氣。
雲琛滿臉無語,心想世上最黑心扒皮的老板也不過如此了,他痛苦地捏著眉心,說道:“那就走吧,你說的那家麵攤在哪裡?”
程平這才放心地鬆開他的胳膊,昂首闊步地在前麵引路,一邊介紹道:“你彆小瞧了,這家在城南可是鼎鼎有名,許多愛吃的食客專程找了來的。他家麵條都是老板現擀的,粗細均勻,特彆筋道。最有趣的是,牛肉麵配的,竟是豬骨熬製的湯,吃起來竟比牛肉湯還鮮美十倍。我之前可是萬萬沒想到,後來問了老板才知道。”
“我當時可謂是深受啟發,這就和案子一樣,有時候換個角度,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待到了地方,那裡果然已經支起了攤,兩口巨大的鍋裡,熬煮著熱氣騰騰的肉湯。
據說每天就這麼兩鍋,賣完就撤,也是搶手貨。
看見程平,老板熟稔地打了個招呼,笑問道:“程大人今天還是這麼早,也是大碗湯麵?”
程平財大氣粗地丟下幾個銅板,說道:“兩個大碗,再多加一份牛肉。”
“得嘞,”老板手腳麻利地擀麵下鍋,很快端上來兩大碗麵條,上麵堆放著多餘往常一倍的滿滿牛肉。
老板轉頭將彆桌的調料罐拿了過來,依次幫忙放好,又解釋道:“程大人平日辛苦,常常來照顧小店生意,這次我多給加了幾勺肉。”
雲琛低頭嘗了一口,果然如程平所說,肉香四溢,彆有一番滋味。
程平確實餓了,埋頭稀裡嘩啦地連湯帶麵吃了個精光,然後開始十分不雅且不客氣地瘋狂抖腿,催促的目的簡直昭然若揭。雲琛被他催得心裡發慌,不得不另辟蹊徑,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話說回來,她沒交代前,你是怎麼猜到的?”
現在畢竟不宜公開案情,雲琛說話時刻意避開了關鍵,而程平自然也知曉,回得同樣含糊:“因為我聽到,那天的宴會上,隻有他開口催促了幾句。”
雲琛回憶了一下宴席上的人,問道:“若論嫌疑,怎麼都比不上那幾位安撫賓客稍安勿躁的人吧?他們才是真正起到了拖延時間的作用。”
程平搖搖頭,開啟了好為人師的長篇大論:“恰恰相反。在那種場合裡,安撫賓客才是常人所為,出言催促就顯得不合時宜了。尤其他的官職還在那兒放著,就算要催促,怎麼都輪不到他吧。反倒是他這麼一催,彆人再一勸,就算以後有人想催都不好再開口了。這樣,時間不就又有了?”
他語重心長地拍拍雲琛的肩,故作老成道:“你要學的還多著呢。不過我有些奇怪,你又是怎麼猜出他有意為之,故意露出破綻等我去抓他呢?”
雲琛擦擦嘴,隨口回道:“我沒猜出來,我詐她的。”
程平原本上下拍打得正起勁的手,頓時突兀地停在了半空。他臉色變幻了半晌,恨恨收回緊握成拳,憤憤起身離開:“吃飽就走,都什麼時辰了!”
雲琛笑著搖頭,跟上他以後換了個話題:“沈青辭比你晚三年中進士,當初名氣挺大,你在刑部聽過他的事情麼?”
程平陰陽怪氣道:“不曾,我當時忙得腳都落不了地,沒工夫打聽這些小道消息。”
雲琛不以為意,主動介紹道:“沈青辭的父母早亡,幼時失祜,輾轉在親戚家中長大。後來嶽陽書院的山長蔡溫無意中遇見窗下偷聽的小童,隨口問了他幾個問題。驚喜地發現此子天資聰穎,將來必成大器,就破格將他收入了門下。”
程平來了興致,讚歎道:“原來竟然是蔡溫先生的門徒?”
雲琛點點頭,接著道:“後來沈青辭果然不負所托,中了進士,入了翰林。據說他當時的答卷字字珠璣、頗有見地,在同年考生中廣為傳播。”他想了想,大概說了其中幾句。
程平一驚,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出一個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