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微在恍惚中連退了幾步,自言自語道:“這不是我的地方。”一時間她頭痛欲裂,耳邊有蜂鳴聲源源不斷地由遠及近傳來,整個人搖搖欲墜,幾乎站立不住。
洛微伸手捂住頭,視線開始變得模糊,任由鋪天蓋地而來的孤寂裹挾著,一點點拖入黑暗的虛無。
“姑娘?”虛空中隱隱傳來急切的詢問,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聽不太真切。
洛微被打斷了思緒,及時中止了絕望的蔓延,奮力辨認聲音的內容,又聽對方問道:“姑娘,你還好麼?”
洛微陡然回過神,強行把自己拉扯出來,深吸幾口氣,閉眼感受了下內力遊走的情況,還好不算太糟,打算找個地方調息。沒想到對方見她半天不答話,臉色蒼白似有淚痕,像是個啞巴,一時喜上眉梢,暗想這不就是送上門的大便宜。
於是那人伸手就去攬她的腰,熱切道:“姑娘是遇到什麼難處了?莫怕莫怕,在下的屋舍就在前頭,同在下去喝杯熱茶?”
誰料還未靠近,洛微身子一旋,直接遠離了他的手掌範圍,而後利落抬掌,迫人的力量迎麵撲來。他連一絲衣角都未碰到,就被一股大力掀開,摔倒在地上。
那人被摔得鼻青臉腫,登時火氣上湧,正想爬起來叫罵,卻發現渾身上下都使不上勁,再一用力,就是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害怕,額頭有大滴汗珠落下,也不顧樣子難看與否,癱在地上求饒不已。
陰差陽錯,洛微的這次意外出手,反而幫著她將紊亂的內息借機歸元。
她低頭掃了一眼對方的傷勢,心想這次確實下手重了。論理即便是下意識自保,最多也就是傷他一隻胳膊,隻不過自己剛剛內息不穩,被對方一激就儘數放出,沒能徹底收住。
洛微在心裡琢磨,此人雖可惡,但也罪不至死。這冷天兒要是放他斷著骨頭在地上躺一宿,怕是人就沒了。況且自己能及時抽身,也算有他的幾分緣故。
她打定了主意,往前頭大街上找到了城中巡邏的守衛,頗有禮貌地說明了緣由,隻道自己在路上與人擦肩而過,誰料轉頭就見那人摔倒在地。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隻能請幾位大哥搭把手,將人送去醫館,”洛微盈盈下拜,雙手奉上一個錢袋:“不論怎樣,他受傷還是有我的緣故,這些便算作他的醫藥費。若是還有富餘,就請幾位大哥拿去喝碗熱湯,也算是小女子的一點心意。”
守衛們頓時覺得不對勁,心裡高呼這是什麼絕世女菩薩?再看洛微乖巧柔順的樣子,猜測可能是某個府裡涉世未深的小姐跑了出來,傻不拉幾送上去給人訛。
所有人正義感爆棚,迅速達成了一致,烏泱泱地去給洛微主持公道。
那人齜牙咧嘴地躺在原地,嘴裡正罵罵咧咧個不停,突然抬頭看見洛微回來了,嚇得立刻住了嘴,拚命往後挪了幾下,又忍不住偷瞟了一眼,發現她身旁竟然跟著一隊城中守衛。他自以為機會來了,連忙扯著嗓子叫喚:“大人救命,這個狠毒的賤人出手打傷了我,你們一定要為我討回公道。哎喲,疼死我了……”
守衛們氣不打一處來,擼起袖子就要收拾他,還好被洛微及時阻攔。那人見狀差點沒厥過去,又聽到其中一個守衛專門緩和了語氣,朝洛微解釋:“姑娘有所不知,此人是出了名的遊手好閒,平時沒少犯事。這次定然也是裝模作樣,想趁機訛上姑娘。虧得姑娘好心找上我們,否則隻怕要出事。”
洛微點點頭,小聲道:“多謝提醒,我以後一定小心。”
“她在裝!”張強吼得撕心裂肺,倒比旁人先一步體會到了有苦說不清的滋味,哭喊道:“我骨頭都斷了,就是被她打的。她裝好人,裝柔弱,她還裝啞巴騙我上鉤……”
眾人麵麵相覷,安靜片刻後噗嗤一聲,紛紛笑了起來,場麵變得十分歡樂。他們毫不客氣地探了探張強的傷情,就由兩個猜拳輸了的倒黴蛋一人一邊架著,把人帶去了衙門,又好心囑咐洛微早些回家,以及以後出門的話,還是帶上人比較好。
回家……是了,我要立刻趕去臨安。
洛微不敢在淮州多留,立刻趕往驛站裡換了快馬,朝臨安疾馳而去。
好歹師門舊地,好歹故鄉親人,好歹留我一些念想……洛微伏在馬背上,任耳邊風聲獵獵,道路兩旁景物如飛一般退去,一遍遍地在心中祈禱。
可惜,沒有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