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親眼目睹身邊戰況之慘烈,遠勝往常,被洛微一說就起了疑心。特彆是耶律拓,如果沒有洛微的意外出手,那他現在就是板上釘釘的頭號功臣。
所以相較其他人,西側的北胡兵將更願意相信洛微所言,大都心灰意冷,不願再拚命。雲琛同雲澹成功彙合後,沒費什麼力氣,就如砍瓜切菜一般,輕鬆毀去了戰陣中的剩餘戰力。
雲澹不愧是久經沙場的悍將,簡單包紮了傷口後,就甩開左右攙扶的部下,再次親身上陣廝殺。戰鬥間隙,他遠遠瞧見洛微,發現對方竟然十分熟悉北胡武功招式,每次劍招都直指其中漏洞,連攻數處,教人顧此失彼,難以周全。
“這姑娘好生厲害,你從哪裡找到的?”雲澹不由奇道。
雲琛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眼中一片溫柔:“天上掉下來的。”
他再次匆匆離去,手中令旗數次揮舞,陣型繼續變幻,全力衝殺餘下的兵陣。
洛微的處境卻沒有看起來那麼好。
算上她缺失的十年,耶律烈整整大了她三十歲。就算再蠢,三十年的勤修苦練,也足夠積累可觀的內功修為。
若是以前的洛微,這點內力算不了什麼。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她體內經脈亂成一團,勉強靠烈酒壓著,才讓疼痛沒有那麼明顯。又多虧沈青辭勸解,內息稍稍和緩,才有了一戰之力。
但也隻能一戰。
洛微原想著雲琛有了陣法圖後應該勝算很大,所以隻在暗處悄悄觀察,打算到最後關頭再出手相助。當然要是破陣順利的話,她也可以默默離去。但沒想到,耶律烈會不計代價地攻打雲澹。
眼看對方被逼入絕境,她想起雲三夫人說起往事的表情,終是不忍,提前出手救下了雲澹。
如今被連番惡鬥所激,原本和緩許多的內息重新在體內瘋狂亂竄。即便有烈酒壓製,依舊能感受到五臟六腑的灼燒感劇增,喉頭血腥味始終不散。
洛微心裡清楚,怕是撐不了太久了。
洛微遙遙望了眼還在拚殺的雲琛,強忍著聚起內力,暗歎這次應該也熬不過去了。不過正好,一路走到現在,她是真的累了。
隻是無論如何,必須要在破陣前撐住。
洛微有意識地放緩了出劍速度,多守少攻,耶律烈連出兩三招,她才遞還一招。
耶律烈同樣察覺到了她對自身武功路數的熟悉,一時間驚疑不定。又見洛微劍招有變,不免多想了幾層,生怕是她的誘敵之計,出手愈發小心謹慎。
但一連過了數十招,都不見有後手跟上,耶律烈漸漸覺出了不對。於是搶攻一步向前,試探性地連揮兩刀,動作快如閃電,在空中留下道道殘影。
洛微持劍擋開一刀,另外一刀卻是有心無力,隻能勉強翻轉避開,頭上的幕籬被挑落在地,露出了真容。耶律烈沒想到一擊得手,不由大喜過望,當即又順勢劈下幾刀。
不曾想,這幾刀卻再次落了空,每一下都正好撞在了洛微的劍刃上。隻聽得叮當聲或急或緩,或輕或響,好似樂曲一般,而之前的勉力應對又看不出來了。
這就讓耶律烈拿不準了,他想起洛微之前透露出的實力,謹慎起見,隻能先躍回。
他瞥見洛微年輕的麵容,聯想對方有些眼熟的招式,以及對五行陣的了解,靈光一閃,恍然大悟道:“你長得這般年輕,武功卻這麼高,難道你就是軍師口中的春秋散人?”
洛微精神高度集中之下,完全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於是順嘴回道:“可惜你的天狼掌平庸至極,和你大哥耶律洪相比,差太多了。”
耶律烈臉色似乎未變,眼裡卻不經意露出了嫉恨之色。即使變化細微,也被洛微敏銳地捕捉到,心想:“原來在這裡。”
她不再主動出手,仗劍而立,似攻非攻,淡淡道:“耶律洪堪稱一代宗師,天賦卓絕,常人難以望其項背。以你的資質,就算再練二十年,也遠遜於他。他若是能活到現在,怎麼都輪不到你來做這北胡王吧?”
這話一出,成功勾起了耶律烈埋藏心底的陰暗情緒。他自小苦練武功,晝夜不敢歇,卻依舊在耶律洪手下走不滿十招。那時候,所有人都是這樣的語氣和表情。
耶律烈不甘過,嫉妒過,逃脫過,最後依然無濟於事。
耶律洪像一座巍峨的高山,永遠屹立在他的前方,投下厚重的陰影。直到耶律洪死後,耶律烈接過軍權。他大敗趙家、重創雲家,致使上一任中原皇帝病死在回京半路,逼得雲澹九年來鎮守靈州不退,憑借自己一身功績登上王座,北胡上下莫敢不服。
時過境遷,人死燈滅。王袍加身時,耶律烈隻當自己已不再掛念舊事。誰料今日再度聽人提起時,心頭湧起的憤懣不平分毫未改。
早成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