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叫薑妗嗎？”陳見山問她，“哪個jin？”

薑妗看碘伏乾透了，站起身來看著他，薑妗算是南方比較高的女孩子了，可她在陳見山麵前，卻還是矮了半個多頭。

“女今妗。”薑妗回答他。

“很特彆的名字。”陳見山說，“很少看到有人名字裡用這個字。”

薑妗點了點頭，收好長椅上的棉簽和碘伏，不出意外的話，她以後還用得上。

“算是生僻字，很多人不認識。”薑妗說，“但他們都知道讀字讀半邊，所以念出來，其實也差不多。”

薑妗沒有開口問他的名字，因為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絕不隻是如今這般，她走幾步就可以到達他身邊的距離。或許他們之間有緣分，但也許，他們之間的緣分隻會到此為止，以後不會再見。她並不想記住一個人的名字，對薑妗來說，記住一個人的名字，就相當於將一個人接納進自己的生活裡。

可她有點害怕陳見山進入她的生活裡，具體害怕什麼，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她看向陳見山，他站在樹的陰影之下，隱隱綽綽的光落在他臉上，看不太真切。

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薑妗搖頭：“不用了，今晚謝謝你了。”

說完，薑妗便起身離開，陳見山也沒再說什麼，他還是像剛剛那樣跟在她身後，離得不近，卻也不遠。

傍晚的時候下過一場太陽雨，空氣裡散發著泥土的味道，瀝青路麵上還有濕透的樹葉，被人踩得和雨水混在一起。薑妗每走一步，都能聽到踩在樹葉麵上的清脆聲響。

陳見山跟在她身後，她沒多言語。她知道，她就算再怎麼拒絕，陳見山也還是會堅持要跟著她，直到她安全到家。

薑妗的拒絕，對陳見山來說，沒有絲毫用處。

她拒絕他後，陳見山的每一次沉默，都是他的反抗。

眼看著快到家了，薑妗不想讓鄰裡看見陳見山，以免又傳出來什麼閒話。她停下腳步，回頭看距離自己一米遠的陳見山，她指了指不遠處的小院子。

“我到家了，你可以放心了。”

陳見山沒作聲，他輕微頷首，但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薑妗歎了口氣，轉身快步走到家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半個身子進了院子裡，她又側過頭衝陳見山招了招手，他這才動了動腳，準備離開。

薑妗快步跑上樓，打開燈跑到陽台上，看著陳見山離去的背影。

這條巷子的路燈不太亮，還壞了幾盞，陳見山行走在有光的一側，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

薑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望向陳見山時，眼裡是從未出現過的柔軟。

這麼些年，她極少從彆人那裡感受到沒有理由的善意。

薑妗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這張床是她從小睡到大的，年久失修，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她看著天花板走神，眼前閃過和陳見山的每一次見麵。

陳見山到家已經將近十點了，他在玄關換好鞋進屋，躺進客廳沙發裡，才開始看手機上的未讀信息。

剛剛手機一直在口袋裡震動，他都沒有拿出來看過。

微信未讀消息99+，陳見山揉了揉太陽穴，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誰的手筆，他有點後悔今晚吃飯的時候把宋澤拉出黑名單了。

他點開宋澤的聊天框，消息紛至遝來。

“陳見山，你真的是狼心狗肺！”

“你一個人跑去陵縣就算了，還給我設置免打擾！”

“我討厭你！”

“陳哥我錯了，你理理我唄……”

……

陳見山都懶得回複，他退出去，往下滑，看見顧亭宇的消息。他和顧亭宇還有宋澤，都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顧亭宇穩重，和他隻說正經事，陳見山見有他的消息，也就馬上點了進去。

——“你快理理宋澤吧。”

——“陳見山，你再不回他，他要把我家掀了。”

陳見山撐著眉頭笑了，能把顧亭宇逼到給他發微信說這些，宋澤還真是有點本事。陳見山沒辦法，隻能又點進宋澤的聊天框，給他回消息。

“剛剛有點事，沒看手機。”

叮咚——

他消息回過去還沒半分鐘，手機就響了起來。宋澤連發好幾條語音，陳見山點開第一條。

“你忙什麼呢？你才剛到那邊有啥事可忙的？

陳見山無奈地笑，沒繼續聽他下麵的語音，隻簡單給他回複：“不是我的事兒，是彆人。”

宋澤又馬上回複：“彆人？誰啊？男的女的？陳見山你可不能剛到那邊有了新朋友就把我忘了！”

“女的。”

陳見山回複過去之後，那邊難得地沉默了許久。他不用看都知道，接下來宋澤要開始轟炸他，於是他把手機靜音，震動關掉，扔到另一個沙發上，眼不見為淨。

陳見山拉開下午離開時拉緊的窗簾，走到陽台上。今晚星星異常稀疏，明明是晴朗天氣，卻難得見到幾顆星，很是怪異。他雙手撐在護欄上，看著遠處的夜景。大大小小的樓房，閃爍著的不知來源的燈光，在他眼裡都彙在一起，融成光圈。陳見山想到自己來陵縣不過兩天，就見到了薑妗三次。

是偶然，還是命運使然，陳見山也不想去想。

他直起身子回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