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了我,才如此………(1 / 2)

君非皎月 梨花鯉魚 11304 字 11個月前

孟府壽宴當天。

深秋的午後,習習涼風吹亂了揚州孟府的楓葉,簌簌而落,鋪滿一地。

綠裙女郎,坐在閨閣的繡椅上,望著凋零的楓葉,將匣子中的詩箋,一頁頁地撕碎…

紙屑灑滿了木桌…

月瑤蹙眉,望著淩亂的碎紙,心中驚悸難平…

“ 二小姐,老爺和大郎君,還有呂府的表小姐 ,都來了前廳! ”,丫鬟來報。

月瑤迅速地將碎紙聚攏成一堆,再次鎖進了匣子之中。

父兄忙完了兵部公務,也如期在壽宴這一天趕到了揚州,還有姑姑家的茉釵表妹也來赴宴…

姑姑孟柳茹,嫁去了揚州世家呂府,姑父正是現任揚州通判呂夕。

月瑤走進前廳,對著許久未見的父兄,以及姑姑和姑父行完禮,便見姑姑身旁一位稚嫩姑娘,穿著一身熱烈紅裙,興趣正濃地對著她上下打量。

“ 月瑤表姐! ”,呂茉釵大咧咧地起身,豔羨地拉著她的袖子:

“ 多年不見,月瑤表姐越來越漂亮了!書上說的什麼來著…哦!絕代佳人! ”

“ 茉釵表妹謬讚了…”,月瑤微微低頭,淡淡地回著。

“ 月瑤表姐這般出眾,也難怪連長安那位中書令都看不上,拒婚的事兒都傳到揚州了,想必…表姐是有更中意的人吧! ”,呂茉釵口無遮攔,燦爛一笑,挑眉看她。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眾人臉上的神情皆是不大好看。

呂夕板著臉,將呂茉釵強拉了回來,按在坐席上,而呂茉釵癟嘴暗哼,不服氣地看著那位麵色淡然不變的表姐。

從小到大,表姐什麼都比她強,她隻能在揚州,表姐卻可以在長安結交貴族公子,甚至還攀上了那位無數女子翹首仰望的中書令,她憤懣已久,故而在聽說表姐拒婚中書令之後,心中竊喜,想要嘲諷她一番。

“ 瑤兒的終身大事,就不必茉釵表妹關心了 ”,孟舟走到月瑤身邊安慰著,淡瞥了一眼呂茉釵,拍了拍月瑤的肩膀,隨後牽著她來到他的身邊入座。

“ 哈哈哈,舟兒說得對 ”,一陣爽朗的低笑傳來,孟暉走入前廳,在一眾兒孫輩的問候之中,坐入上首。

“ 瑤兒的夫婿人選,老夫心中已有定數 ”,孟暉捋著胡須,欣慰地笑著,心情頗好。

“ 啊?父親,你所說的是何人?兒子怎未聽您說起過? ”,下方的孟旭驚疑地問著。

孟暉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正準備開口之時,門衛急匆匆地走入稟報:

“ 老太爺,府外有一位年輕公子,說是要入府賀壽! ”

垂首靜坐的月瑤聞言,顫抖了一瞬,隨後很快便穩定心神,隻是仍緊緊攥著手帕…

是他嗎…

“ 好,快快有請,定是那李公子來訪 ”,孟暉毫不遮掩心中的大喜。

從容不迫的腳步聲逐漸靠近,當青衣素帶的玉姿郎君,帶著清淺幽遠的笑顏,邁入前廳的時候,眾人皆是凝滯身形,屏息不言…

古樸無華的內室,卻因為他的到來,仿若置身仙幻之境,叫人如置雲霧深處…

啪地一聲,呂茉釵愣神之際,手中的茶盞,掉落到了桌上…

唯獨月瑤,看著他矜貴柔和的容顏,心中的恐懼蔓延開來,冰冷一片。

她立即偏過頭,躲避那人溫軟如水的目光。

他…一進來便在看她…

戚玦在眾人的驚目注視之下,緩緩走到坐於上首的孟暉麵前,眼神卻並不避諱地,瞧著那位如芒在背的綠裙女郎…

她端莊得體,雖然極力掩飾心中的驚惶,但是從她微微顫抖的蔥白手指,仍然可以看出,她怕了…

戚玦看著她,心中卻冷笑…

這兩夜,他夢中驟然出現的女人,和他在乘鶴樓最頂層的廂房中,不顧渾身的黏膩,緊密地纏綿在一起,耳鬢廝磨,交頸而臥,細密酥軟的鶯啼,不斷從帳中遊移出來…

他紅著眼,強壓她在他的身下,看她泣淚漣漣,被迫承受他的粗大進出,再無半點君子風範…

如此糜爛詭譎的夢,他倒是從未經曆!

戚玦驅走腦海中惡劣的畫麵,帶著自然的暖笑,對著上首的孟暉,謙和有禮地一拜:

“ 孟大學士,晚輩前來祝壽 ”

孟暉僵住,瞪大眼睛,哽噎地看著他,早已說不出一句話!

他一向埋頭在文淵閣專心修書作文,不曾參與朝政,對於聞名天下的中書令,也隻是寥寥數麵之緣,但是怎會不記得他!

世人隻要看了他一眼,便絕不會忘記!

孟旭和孟舟顧不上震驚和迷惑,立即從坐席上起身,走到中書令身邊,彎腰拱手敬道:

“ 下官拜見中書令大人… ”

戚玦親手扶著二人的手臂,關切溫和地對二人說:

“ 孟大人,小孟大人,不必多禮,快快入座 ”

繼而又對著孟暉再三下拜:

“ 晚輩因公前往揚州,恰逢孟大學士六十大壽,便決意前來祝壽,晚輩的母親,對孟大學士,亦是思念非常… ”

孟旭聽他提到淳華長公主,僵硬的麵容柔和了幾分,無奈地歎道:

“ 竟迎來中書令親自登門,老夫實在惶恐,中書令,您請上座 ”

孟旭指向身旁的另一主座,邀他入坐。

“ 晚輩不才,豈有喧賓奪主之理 ”,戚玦拱手婉拒,隨後便自作主張地邁開腳步,徑直地走到了綠裙女郎的身邊,撩開衣袍,穩穩地坐了下來…

穿堂風吹來,碧色紗裙飛揚,與他的黑色官靴,緊密地挨在一起…

月瑤心跳如鼓,身旁飄來他幽而潔的熟悉氣息…

戚玦自是看見了女郎柔和的側臉輪廓,這般近在咫尺,把她的一分一毫都看在眼底…

“ 方才晚輩進來之時,孟大學士似是意外,莫非,孟大學士在等旁人? ”

戚玦端起茶盞,輕輕地品了一口。

看著身旁局促難安的女郎,他心中快意更甚,頗有興趣看她掩飾窘迫的模樣。

仿佛看她在他麵前演戲,已經是一大樂事。

“ 實不相瞞,老夫確實是在等旁人 ”,孟暉坦然道:

“ 不過並不是什麼重要之人,中書令不必在意 ”

呂茉釵突然跳起來,揪著衣擺,對著眾人天真地疑問著:

“ 外祖父,您方才分明在說月瑤表姐的夫婿人選,怎麼就不是重要之人了? ”

說罷,她麵帶薄紅的掃了一眼對麵的青衣郎君,暗歎中書令的風華遠勝傳言,入凡仙人不過如此罷!

話音落地,滿室陷入冰冷的沉默之中…

被籠罩於那人的氣息之中,月瑤耳尖緋紅,幾乎不能呼吸…

戚玦品茶的手一頓,挑眉看著上首的孟暉。

“…咳 ”,孟暉沉著臉,瞪了一眼呂茉釵,隨後笑著對中書令解釋道:

“ 中書令大人,月瑤此前…是因為深感配不上您,故而老夫要為她擇婿 ”

中書令氣量高雅,定是不會介懷這種小事的,孟暉暗自想著,放下心來。

“ 原是如此,孟大學士對晚輩儘可直言 ”,戚玦轉向身旁的女郎,看著她微白的麵容,輕柔地笑道:

“ 孟姑娘這般佳人,定能尋得高才郎君,本官在此,祝孟姑娘 ”

月瑤望著他極近的水眸,輕咬紅唇,顫聲回道:

“ 謝中書令大人讚賞… ”

戚玦看著她咬得發白的唇,笑著起身,吩咐身邊的兩個侍衛,打開一個錦盒,將其中的雪色宣紙緩緩展開——

其上赫然書寫著“文清書正”四個瀟灑飄逸的墨字…

“ 這,是晚輩贈予孟大學士的壽禮,還望孟大學士不棄,收下晚輩的心意… ”,戚玦微笑依舊,背著手淡然的看著孟暉。

孟暉隻輕輕一眼掃過,整個人便如遭雷擊!

這秀絕的墨字…便是那詩箋上的…那位李公子的字!

孟暉腦中一片混沌之際,門衛又匆匆地趕來,驚恐地回稟:

“ 老太爺… 府外…楚王殿下求見 ”

孟暉謔地站起身,室內眾人皆是震驚。

還未等孟暉發話,急促沉重的腳步聲疾速逼近,一錦袍玉帶的華貴男子大步邁進前廳,沙啞的嗓音,低沉地笑道:

“ 孟大學士壽宴,本王來遲了 ”

暴虐凶悍的臉上,絲毫不見客氣。

眾人回過神來,正要行禮,魏瑚煩躁地抬手製止了,轉身走向仍舊清朗閒適的青衣郎君。

“ 好巧,竟然在此,遇見中書令 ”,語罷,魏瑚冷瞥了一眼他那淡笑的神情,繼而快步走到了孟暉身旁的另一主座前,揮袖而坐。

“ …楚王殿下 ”,孟暉冷靜地請罪:“ 殿下大駕光臨,孟府招待不周,實在汗顏… ”

“ 孟大學士客氣,本王在此,很是自在 ”,魏瑚環顧四周,目光聚集到那位垂首靜坐的孟家二小姐身上…

“ 旁的話,本王也不想多說,其實本王此次前來孟府,是有一事,想要與孟老相商 ”,他輕輕叩著茶盞,卻不揭開…

上首那炙熱凶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月瑤心中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 孟府二小姐,才滿長安,更是被聖上和中書令一同誇讚過的女中英豪,本王很是傾慕…若是孟大學士願意,本王的正妃之位,便為孟二小姐而留… ”

魏瑚肅然地說著,嘶啞喉嚨中,似有暗火壓抑著,眼神緊緊地盯著那青衣郎君…

眾人又是一陣大驚,滿室隻聞謹慎的呼吸聲…

戚玦直視他不善的眼神,依舊麵容不亂。

月瑤聞言,身形大晃,下一瞬立即反應過來,僵硬著身子跪倒在地,對著上首那強硬的男人,冷聲拒絕道:

“ 楚王殿下,民女名不副實,配不上楚王正妃之位,還請您莫要為難民女祖父 ”

她額頭細密的汗珠快要凝聚成股,但是當跪地的她,瞥見身旁那一雙乾淨的黑色官靴的時候,心裡,莫名地不再恐懼和惶亂…

中書令…肯定會救她的!

她被這個猛然冒出的忤逆念頭驚了一瞬,可是卻無法自抑地去想依靠他,相信他…

戚玦垂眸,她就跪在他的腳邊,十指緊緊地交疊,額間細碎的發髻微微搖晃…

傻女人,明明束手無策,卻強撐著…

怎麼…是期盼著他來幫她?

戚玦唇畔勾出一抹滿意的笑意…

“ 楚王殿下,其實… ”,他淡淡開口,聲音如平緩的溪流,讓人心緒寧靜。

月瑤一聽到這如玉的聲音,便驟然放鬆下來,眼角的淚珠,也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還是他,一直為她出手,保她無恙…

可是…真正的他,卻是那樣的奸人…

月瑤腦中天人交戰,心亂如麻,兩種隱秘的情感,痛苦地撕扯著…

就在魏瑚好奇地冷笑,想聽聽這中書令會為這個女人如何對他狡辯的時候,門外一聲高昂激奮的厲喝,迅速傳來,打破了前廳詭異的屏息,也打斷了戚玦未完的話 ——

“ 孟姑娘說她不願意,楚王殿下這是要濫用權勢強搶民女? ”

一襲褐色武袍的少年將軍,健步如飛,不請自入,身後跟著一位沉著臉的老將軍…

月瑤一顫,聽到熟悉的語調,立即回頭望去,少年郎橫眉怒目,也正好望著她。

“ 白小將軍… ”,月瑤驚訝地喚他。

“ 白小將軍也來了 ”,魏瑚嗤笑一聲:“ 本王乃是真心求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何不可? ”

白峰長身挺立在前廳中央,銳利雙眸掃過跪地的柔弱女郎,又掃過她身旁淡然靜坐的青衣郎君,眉峰冷豎,對著魏瑚咬牙怒道:

“ 楚王殿下私出長安可有聖上的口諭?若是本將軍告知聖上楚王殿下的行蹤,恐怕殿下… ”

“ 峰兒,對楚王殿下不得無禮”,白岩在他身後強按著他倔強的肩膀。

白峰狠狠甩動肩膀,再往前邁了一大步,眼中怒火幾欲噴出…

“ 白峰,你敢威脅本王!”,魏瑚猛地拍桌起身,咚的一聲巨響,滿室震驚,皆不敢言…

白峰按著腰間佩刀,拇指抵住刀鞘,俊容肅殺,大有劍拔弩張之勢。

一時之間,氣氛驟冷,眾人的臉色都是鐵青,誰也不敢上前得罪這兩位針鋒相對的張揚男子。

唯獨青衣飄然的中書令,仍麵色不驚地坐在椅上,又淡飲了口茶,似是與世無爭般,看戲一場。

手指在膝上輕輕點著,突然察覺衣裳下擺被輕輕地扯動,像頑皮的貓兒嬉戲一樣…

戚玦向下望去,便見跪於腳邊的女郎,正用兩根纖長的玉指,暗中攥著他的衣裳,微弱地搖晃著…

水潤杏眸輕眨,波光瀲灩,滿是無奈的哀求,甚是淒婉…

她想要他出麵解決困局…

戚玦微笑著回望著她,二人在滿室冰冷的窒息之中,隔得極近,私相對望,仿若脈脈含情…

月瑤被他深邃的眸子,看得臉白一陣,熱一陣,連忙鬆開手指,低下頭,抿唇不言。

這般隱秘曖昧的碰觸,卻被坐於上首,沉默許久的孟暉,完全看在眼裡…

“ 楚王殿下,白小將軍 ”,戚玦悠然起身,站在二人之間。

“ 今日孟大學士壽辰,二位不宜徒生事端 ”,戚玦虛按著白峰的佩刀,“ 長者為大,哪怕佳人難求,壽辰上也不應讓小輩占了中心 ”

戚玦拱手對著沉默不語的孟暉,溫和一拜,再對著魏瑚柔聲規勸道:

“ 楚王殿下若要在揚州求娶,傳揚出去,屆時,不必白小將軍上報,聖上怎能不知殿下私離長安 ”

魏瑚瞥著他,怒紅的臉色,淡了幾分。

“ 白小將軍恐怕是在揚州有公務,若是衝動了,誤了朝中政務,便是難辭其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