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卡西達手中緊握的短刀,國王進一步放低姿態道:“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一路上的所為,我們隻是因為重遊故地,有些興奮難以自製......”
聞言,龍緊張的情緒稍稍放鬆了些,確認了眼前的人沒有惡意後,小聲問道:“那...你來見我是有什麼事?”
明明此前兩人還因為母親的緣故劍拔弩張的,為什麼此刻的氛圍卻絲毫不像小說裡寫的那樣“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呢?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龍還是靜靜等待著老者的回複。國王垂下眼,緩緩開口道:“我來...是想告訴你一些當時沒來得及說的事。”
國王正色道:“此前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采用的是通用的說法,但如今知道了你是她的女兒,我覺得當年的事,還是有必要將一些細節告訴你。”
“雖然現在說這些也改變不了你母親死在我手下的事實,但是就算你恨我,想要對我複仇,我也還是希望你在知曉了當時的情況之後再動手。”
國王的一番言辭讓龍摸不著頭腦,他說這番話到底是想要動搖她的決心,給自己的生還提高幾率,還是真的想要當做遺言,講完之後就慷慨赴死?
最讓龍無法理解的是,她都還沒有搞清楚自己的想法,國王怎麼就已經默認她會找他複仇了?
人類在某些方麵還真是自以為是。卡西達在心裡暗暗吐槽,隨即考慮了一會兒,反正自己也還沒想好拿他怎麼辦,不妨聽聽他到底想說什麼,順便還可以獲一些當年有關母親的情報。
“那你有什麼想說的?”
得到龍的允許之後,國王終於放下心來,他摸了摸自己的那撮山羊胡須,開始將過去的故事娓娓道來。
在過去人類和龍族相互敵視的日子裡,人類的征戰範圍極少涉足過龍族的領地,龍族也很少主動攻擊人類的城邦,因為曆史的教訓提醒著兩個種族,互不侵擾才是相安無事的最好方法。
隻是多年前,出於一些無人可知的原因,一條巨龍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人類的王都。一時間,全城上下都為之震顫,巨龍的舉止非常瘋狂詭異,不光四處嚎叫恐嚇、驅趕民眾,還用頭撞擊城牆、石橋,導致眾多民眾在逃生過程中受傷,甚至部分人沒來的及逃跑不幸喪生。
當時的國王當機立斷,迅速派出軍隊疏散、保護民眾,並第一時間組織人馬把所有幸存的災民送出王城,自己和留下的親衛隊試圖與巨龍周旋,給民眾撤離爭取時間。
“當時的我跟你母親分彆已一年,被先王封做了上尉,因此當時我所統轄的隊伍自然是聽令於先王奔赴前線和巨龍作戰。”
老者歎了口氣,語氣非常無奈:“隻不過沒有人能弄清楚龍的行為邏輯和攻擊模式,我們在那一場戰役中處於極端劣勢,而且龍當時的狀態異常狂暴,持續時間非常之久,隨軍作戰的士兵大多都對這次持久戰吃不消,那一場戰役可謂是傷亡慘重。”
聽到國王多次提到“凶暴”、“狂躁”等字眼,卡西達實在無法把這樣的字眼和自己記憶中的母親重合在一起,印象中母親除了在訓練自己、以及告誡自己不要踏出城堡時才會表現得非常嚴厲,平日裡相處起來態度還是很隨和的。
這樣的母親,到底會在什麼情況下才會變得那樣凶暴?龍思索了好一會兒,腦中似乎有一個猜想,但隨即又被國王的講述吸引了注意力。
“那之後,國王確認了民眾和王室親眷已經儘數撤離,於是就把前線部隊調離,清點幸存人數且告慰死者家屬,然後召開作戰會議,討論如何把巨龍驅逐。”
國王此時已經找了個石頭坐下,慢慢悠悠地講述道:“隻不過那之後整整一年都沒有找到能有效地把龍驅逐的辦法,巨龍甚至將城堡占據做了巢穴。先王無奈,隻能改變策略,將重心放在安撫民眾和建立新王城上。但是由於當時撤離得急,舊王宮裡的很多財寶都沒來得及轉移,災後重建急需要國庫裡的一大筆資金,所以國王放棄動用軍隊,選擇向全國發布消息,征集願意去斬殺惡龍、奪回王宮寶庫的勇者。”
故事到這兒,卡西達忍不住道:“所以你去應征成為了勇者?”
老者點了點頭,繼續道:“當時的我也是年輕氣盛,才剛滿27歲,立誌要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所以哪怕不是身居官位,我也會應征成為討伐巨龍的勇者。”隨即,老國王望了眼陷入沉默的龍,解釋道:“說到底,在當時的環境下人人都對毀掉家園的龍抱有恨意,都渴望驅逐甚至斬殺巨龍奪回家園,所以一時間全國上下都爭相加入屠龍計劃,勇者隊伍也在日益壯大。”
想象著全國上下都洋溢著聲討巨龍的畫麵,卡西達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原以為自己和母親隻是平靜地生活在城堡,但當得知這份平靜竟是建立在其他人遭受災難、無家可歸的基礎上時,悲傷、甚至愧疚如同洪水一般漲上心頭。
此前自己的世界裡隻有母親和自己;母親死後,卡西達更沒有了為自己以外的個體考慮的理由,也沒有機會。作為遠離族群的龍,孤獨地生存乃是常態,但此刻的她竟然在為了他人的遭遇感到難過,這種轉變連卡西達自己都為之驚歎。
不過,龍也沒有完全被這種情緒所引導。通過閱讀人類的書籍,她學到人類中也存在著擅長撒謊的個體,誰也不能證明此刻老國王說的就全都是真的。卡西達收斂了心神,打算繼續聽下去。
國王那邊講述還在繼續:“我們那隊被選上的勇者按照計劃乘船度過海灣,在即將靠岸的時候撞上了礁石,我們不得不棄船投海,等到順利到達岸上時,人數已經減少到了來時的一半......”
老者說著說著,眼神裡似乎閃著光芒,那段記憶正在不斷引導他的神誌回到當初那副光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