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舒淮在心底問自己，為什麼不徹底反抗一次呢？

如果成功，他就可以留下，可以陪在淩立深身邊，可以看著眠眠長大，可以不再漂泊流浪，可以用自己的身份活著。

和黑龍交流時他就明白天道針對自己的原因了。

鳳凰滅族，他本該是死去的一員，苟且偷生，這是其一，他力量弱小，易於對付，這是其二。

殺死他的代價微不足惜，但是一定能讓天道獲得巨大的利益。

“你真的要幫我嗎？”

蒼舒淮看向黑龍。

儘管他們的相處很友好，仿佛是真正分隔了數年的故友，可實際上，誰都沒有交出全部的信任。

黑龍笑了笑，表情忽然嚴肅了一些：“人類有一言，兔死狐悲，我不是在幫你，我隻是想確保我自己沒有威脅。”

天道殺掉鳳凰後，難道真的會對黑龍坐視不管嗎？如果會，剛才的天雷就不會對準他。

蒼舒淮的眼神微凜，衝他點頭。

意見達成一致後，龍鳳雙雙開始施法，黑龍乃水火雙修，水柱上裹挾著火焰，卻絲毫沒有降低威力，蒼舒淮則以水係衍生冰係，三重法術疊加，產生了巨大的波動，以黑龍的結界為限，周圍的天空被波及分散出了一團一團的能量圈。

法術凝結攻擊之間，天空驟然變色，漆黑的暮色仿佛落入了墨池，不見一絲光亮。

初生不過千年的天道較之大劫下逃生成功的龍鳳遠不足成為對手，尤其是被憤怒衝昏了頭的天道，如果他有的話。

在人眼不可視的隱秘角落，天幕破碎了，就像被撕開了一道傷口，周圍還流淌著紫黑色的氣。

裂縫中氣流湧動，黑色的漩渦裡塞滿了來自黑龍和青鸞親切的法術問候。

這似乎是一場已經可以看到結局的未來，蒼舒淮思緒忽地走神了一瞬，逼迫他四處流浪、甚至設計想要殺死他的天道原來也會有苟延殘喘的時候，原來它也沒有那麼強大，隻不過是……

“塗柳——”

電光火石間，意外發生了。

原本奄奄一息的天道似乎突然複活，它力量大增，再次露出凶相，不過瞬息就把黑龍吸進了裂縫裡，連給蒼舒淮拉一把的機會都沒有。

塗柳消失後，裂縫的黑氣立刻散開，取而代之的則是發著點點熒光的白霧，那一瞬間，仿佛一切都結束了，甚至給人一種光明初臨的感覺。

不……

蒼舒淮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

他不能慌！

塗柳的修為比他高，見識也廣，他百萬年都相安無事，這次也一定不會出事！

他必須冷靜，要想想…想想天道還有什麼弱點……

尖銳的冰刃不要命似的紮進白霧，徒留下一簇又一簇蒸騰的水汽。

這該死的天道！

青鸞鳥昂首高鳴，綠色的瞳孔中充斥著想要將白霧撕開的寒意。

時間緩慢地流逝，每過一分鐘都顯得極為艱難，熒熒白霧時隱時現，就如蒼舒淮此刻的心境。

黯淡時，周遭儘數淪落似深淵，明朗時，又仿佛枯木逢春。

突然，黑雲壓頂的空中炸開了幾束光圈，隨之而來的則是雜遝的腳步聲，烏壓壓的軍隊正在集結，他們戰勝了，等清理完戰場，大約就可以回家了。

人類勝利了，可他們卻要死了。

蒼舒淮的嘴角逐漸溢出血色，心中荒謬又絕望，怎麼辦？他救不了自己，連塗柳也救不了。

天道……

他們就這麼不容於世嗎？

“…聽得見……”

“……阿鸞…”

恍惚中，蒼舒淮聽到了一絲聲音，那聲音縹緲地近乎沒有，卻異常地傳入了他耳中，他的心開始顫抖，難道塗柳還活著？

青鸞低低地吟了一聲，眼睛劃過兩道紅光。

墨染似的天幕中，法陣再次被凝結，鴉青色的光芒如洪流般呼嘯，似是要掀起一場驚天之勢。

怪他。

他都忘了，天道不得無故對他們這些種族下手，否則就會受到反噬。

真正觸動規則的隻有他——

既然如此，那麼一切由他來結束，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傾瀉的靈力綠中透黑，宛如雷霆霹靂，聚攏的烏雲被猙獰的術法搗碎，四分五裂地散落在周圍。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烏雲被法陣絞爛後，天色好似亮了幾分。

天上風起雲湧，仿佛下一秒就要生出一場浩劫，而地下卻安靜平和，塵埃落定。

青鸞雙目再無光彩，他無波無瀾地望了一眼人間，隨後青白的火便從他身上燃起。

“等等——”

青白的涅槃之火被溫和地壓了回去，來人微擰著眉，似乎很是無奈：“我隻是晚出來了一會，阿鸞你就要涅槃嗎？”

蒼舒淮怔怔地看著他，一時間半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