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鳳如瑜 祇園三禁(2 / 2)

聽來這老道,也算是雅賞紅葉之人了。

魏冉嘟囔道:

“這有何難?難不成我們為了折幾枝紅葉,連命都不要了麼?”

楚鳳瑜笑道:“你是沒見過那園子裡的紅葉之美,庭樹槭以灑落,若是含霜,絢麗之色,更加清豔。往年總有不曉事的人去攀折,最後都被罰到又凍又寒的冷湖裡,打撈紅葉腐枝去了!

這打撈的活兒可最不好玩,按三師叔的規矩,要去撈那湖底裡枯爛的楓葉!上層沉水還尚紅豔的楓葉,可一片都不許撈出來!記得三師叔的說法——要留著那豔豔楓葉,襯那清水之美。可你說這楓葉日日沉湖浸敗,你日日到凍湖底裡撈揀,難道不是世上最雅也最苦的差事麼?”

魏冉聽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不由冷哼一聲道:“富貴人就是毛病多!”

楚鳳瑜也不以為忤,隻笑道:“恐怕不止於此,我三師叔的第二禁更加費力。”

“願聞其詳。”桑香道。

“我三師叔第二禁,就是每當他派人,從浩淼津波運來海水,上山燒鹽時,誰也不許多嘴多舌。”楚鳳瑜靜靜道。

“他燒鹽就燒鹽,乾我們何事?我們何必多嘴?”魏冉難得答得這般開闊爽利,桑香曉得此事定不會如此簡單,果然,楚鳳瑜又含笑解釋道:

“你們要曉得他要吃鹽,大可買鹽,何必專程將海水,運到這深山老林子裡來?運海水的工時工費,都可以買一整倉的鹽,供他吃上好幾輩子了!”

“五公子的意思是?”桑香好奇心勾起,很願詳知內情。

楚鳳瑜從實答道:

“他費這樣多的曲折,無非是為了觀賞那海水燒鹽時升起的輕煙,淡淡嫋嫋,熏上楓林紅葉,令他追憶從前年少時,在海邊苦練劍法的日子。”

魏冉聽了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啞口無言!

這個劍宗三掌教,簡直是個怪胎!豈止是個怪胎,簡直是有病,還是得治的大病!他忿忿道:

“難怪旁人見了他這種行事,都會忍不住發幾句牢騷!”

楚鳳瑜卻從容道:

“如果二位發了牢騷,可是會被罰去推水車上山,縹緲峰距海邊那近千裡的官道,可不好走,費時彌月,二位斷不會想去體會的。”

桑香聽了不由輕輕一笑道:“原來風流,不僅需要富貴財力,更需要無限閒暇。”

楚鳳瑜點頭含笑道:“正是如此。”

“那還有第三禁呢?”魏冉愈發好奇了,不曉得這劍宗三掌教,還有什麼惡癖。

楚鳳瑜答道:

“清水祗園中,有座半丈高的方卣酒器,器底鑄出交叉十字的透孔方管,是三師叔專用來煮酒的。每當他來了興致,便往這酒器裡,添上黑黍與楓葉釀出的香酒三大缸!夏日裡取冰塊,塞進方管降酒溫,冬日取炭火,燒熱溫酒。那清酒之香,不止香透滿園,更仿佛熏遍縹緲峰每一個角落一般。”

魏冉聽了終於有點適意,笑道:

“我魏冉最愛暢飲!我跟你的三師叔,總算有點共通之處了!”

“錯、錯、錯,”楚鳳瑜扇擊錦紵車壁,含笑道:

“這第三禁,就是萬萬不能偷喝我三師叔的楓葉酒!若饞嘴喝了一口,被他聞出來,那下場可不好受!”

“什麼下場?”魏冉鬱結,楚鳳瑜輕笑道:

“若偷喝了,就要被罰著,壓在那數百斤酒器下,三個時辰!若還能活著出來,那也算是命大了!這麼十來年,共有五個劍宗弟子,忍不住那酒香誘惑,偷喝了,隻有那個有二十年內功傍身的弟子,才活著從那酒器底子爬了出來,彆的都是一命嗚呼、被埋進楓林子底下,作肥料了。”

桑香聽到這,已經全曉得了這三禁,既風雅又詭異,她很懷疑那四個死在酒器底子下的弟子,不過是這劍宗三掌教,巧立名目的殺人伎倆罷了。

她淡淡請教道:

“這五位被壓酒底下的弟子,是不是除了偷喝酒外,還犯了什麼大錯?”

楚鳳瑜聽了這會心之語,不由會心而笑,道:

“桑香姑娘果然聰明過人,不瞞你說,這五人皆犯了命案,卻礙於種種迂腐考慮,掌教無法下令懲治他們。可我三師叔,向來百無禁忌,哪管什麼三七二十一,借偷酒的罪名,取了這些人的性命。隻是這罪名雖兒戲,但為不落人口實,可是半點不作虛假的!二位千萬不能偷喝那酒,否則,我也保不住二位。”

“原來如此。”魏冉聽了才領悟了,賭咒發誓道:“我魏冉是死也不會喝那酒的!”

他話才說完,祗園已到,漫漫傳來的酒香,透簾而入,竟令人有迷晃之感,魏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桑香聽見他喉嚨底的聲音,不由笑道:“你這酒鬼,可不要犯禁。”

魏冉心虛道:“那老婆你可攔著我一點!”

桑香應下,隻是此後劍宗裡陷害內鬥的事兒,卻不是她能攔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