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和白期以145的高分並列第一。
僅僅數學一科,她就差了人家43分。
這還是她最擅長的一科。
如果是一分一操場的話。
差不多是整個京南玄武區的人口數目。
果不其然,緊隨而來的英語成績更是觸目驚心,這次月考的語文語基選擇題錯了一大半,作文還走了題。物理更不用說,尤老師要在講台上“點名道姓”地說著“更有甚者——物理才考34分,你這高考拿個C,一本都上不了。”
是她,都是她。
莫名其妙地掉入深淵,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
江實中學的階梯報告廳有著猩紅而厚重的鵝絨布。
每每月考開表彰大會時,領獎台上,安瀾瓷白的臉頰在幕布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熠熠生輝。
不思進取,濫竽充數的柯佳圓永遠是坐在台下漆黑角落裡的那位觀眾。
她環顧四周,班上同學左右開弓,墊著大腿寫著今天的數學作業,抑或是背著單詞。
“這題借我看看。”
“小點聲,鐘主任在附近。”
柯佳圓趴在前一排座椅的靠背上,她不喜歡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寫作業。
準確來說,她不喜歡寫作業。
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台上的安瀾,聽著那個便宜的麥克風時不時劈裡啪啦地進行著罷工運動。
她忽然想到了初見申立清時,那個染著紅色頭發的化學老師,腰間的小蜜蜂擴音器也在用被乾擾後的噪音,叫囂著要奪回自己的話語權。
大禮堂的麥克風和小蜜蜂擴音器都站在無產階級革命戰線。
高呼著被壓迫就要反抗!
此情此景,柯佳圓並沒有緘默不言,她隻是小聲地在自己心裡呼喊著:
巴山楚水淒涼地,responsibility。
沒錯,一切內心中,突如其來的想法,就是這樣莫名其妙。
時間線交疊重合的柯佳圓者才意識到,天呐,喜歡申立清已經三年了。
而這三年,他們之間毫無進展。
他和她說過的話一共加起來,不超過一個半小時。
一節全年級表彰大會的時長。
她的視線落在了申立清的背上,他低著頭寫著38套試卷。他們已經準高三了,柯佳圓也開始刷著去年各地模擬卷,那上麵的題很綜合很有意思。
她隱隱地感覺到,自己的高光時刻似乎就要到來了。
柯佳圓學新課的能力比彆人差很多,所以在階段考試中,卷子總是將同一個知識點反複考好幾遍,但是綜合卷很不一樣,一個知識點最多出現一遍。
她很喜歡去思考這道題考了哪些知識點,可以用什麼樣的方法。
像個做項鏈的手藝人一樣,把珍珠們穿起來。
她看見了安瀾和申立清並肩坐著,她不知道那天在醫務室,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白期有些失落地看著145分的數學試卷。
原來他不是故作姿態,而是另有隱情。
原來是這樣,哦,她懂了。
像是在解數學壓軸題一樣,柯佳圓把白期的失落,還有安瀾和申立清坐在一排的事聯係到了一起。
她很快獲得了一個令她消沉的結論。
升入高三的那個暑假,在參加了好幾場“鼓舞大會”後,柯佳圓不知道是否自己是受到這樣激昂澎湃的話術鼓動。
還是受申立清和安瀾自從“醫務室”事件後,他倆走得越來越近的變化所刺激。
她選擇將自己泡在題海中去。
高考後的謝師宴,英語老師朱老師打趣著申立清,笑眯眯地說著:“我知道,你高三的時候不是和內誰有情況嗎?”
坐在他們對麵的柯佳圓聽得一清二楚,他否認著:“沒有的事。”
內誰是誰?
心裡若不是有個答案,怎會篤定地否決。
高三第一學期的零模考試,柯佳圓走了大運。
語文130 數學140+40 英語94 選修物理C 生物B。
三門總分404,班級第一,年級第二,全市前50。
江蘇高考的總分是480。
她也第一次有資格站在了那個猩紅的鵝絨幕布前,讓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
柯佳圓很想享受著台下人灼灼的眼光。
她試圖在人群當中搜尋者申立清的身影。他看自己的眼神,和看安瀾的眼神,是否一樣?
可是當她站上去的時候才發現。
根本看不清。
誰的臉也看不清。
大二參加日語演講的柯佳圓在百度上查著:如何讓自己不緊張的小妙招——
1.要把台下的觀眾想象成土豆。
可是當她站在台上的時刻,看著下麵正襟危坐,一個個麵色凝重的土豆時。
她忍不住笑場了。
她現在回想著零模時,表彰大會台下的那群觀眾時。
在她模糊的記憶裡,確實和土豆一樣,沒眼睛沒鼻子。
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土豆。
隻要不在意,誰都可以是土豆。
“要發揚江實中學……”台上的鐘主任在鮮花前做著小結,巨大的LED屏幕上滾動著年級前50的名單。
在一麵麵AA的襯托下,柯佳圓的選修BC顯得格外刺眼。
她下台後注意到,尤老師的臉色不太好。
走下台的那一刻。柯佳圓還以為是因為她的物理成績讓尤老師操心。
她篤定地猜想,尤老師一定看到了她的成績單。
對這一點,她頗為沾沾自喜。
“尤老師看吧,我不是傻,我隻是學不好物理這一門學科而已。”
後來才知道,尤老師在那個時候腦子裡就已經長了東西。
“柯佳圓你要多在物理上花點心思。”教數學的班主任穀利傑在第一節晚自習的時候把柯佳圓拉出來談話。
“柯佳圓你要把用在數學上的時間分一點給英語。”朱老師在第二節晚自習的時候特地來班上把她也拉出去談話,“比如說你這個默寫,每次都是45分。還不及時訂正”
“英語沒那麼難,平時做好每一天的積累。”
柯佳圓還是第一次感覺到穀老師這麼關注她,朱老師的語氣可以這麼溫柔。
一次考試,大家對她的態度都變了。
這是什麼?她的預感成真了嗎?
高三之後,居安思危,“身居高位”的她要花大量的時間去維持她的高光時刻,要不斷給自己的心理做建設,打預防針。
“沒事的桂圓,就算下次考砸了,也沒關係。”她在心理這樣安慰著自己。
可是天不遂人願,她的成績一次比一次高。
老天就愛唱反調。
這讓柯佳圓確信,人生就是一場磨煉,老天沒有辨彆什麼是好事什麼是壞事的能力。
他隻是不想讓人好過而已。
一模的時候甚至達到了全市前20的曆史新高。老天告訴她,似乎再努把力,她能成為清北種子選手。
但是,選修雙C。
在京南,就算你三門總分是全市第一,有一個C也沒辦法上一本。
所以,尤老師在校領導的壓力下,看到柯佳圓的成績,似乎頭更痛了。
柯佳圓此刻懺悔。
這段時間,她的內心很封閉。
她漸漸存檔了自己對申立清的喜歡,在晚自習開始前啃著發涼的豆沙包,她現在已經不會睹物思人了,她不會聯想到豆沙包是申立清愛吃的東西。
安瀾和申立清之間仍然有層窗戶紙沒有捅破,他們會在晚自習傳紙條,經過她手時,她並沒有好奇的想要打開看一眼。
好吧,她承認,一點點。
有一點點想看。
而已。
她將紙條斜著傳給處於“運送”路線上的白期一瞬間時,瞥到了紙條上的內容——
什麼嘛,原來是五子棋。
此時因為成績成指數倍增長趨勢成為班級中心的柯佳圓,第一次居高臨下地覺得,申立清好幼稚。
原來所有人的喜歡,都是這樣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