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樓窗外的蟬鳴奏著盛夏的離歌,樹蔭正濃,發了瘋地炫耀著夏季純粹的綠。
柯佳圓眼前浮現出頂著一頭雞窩長發的張楠若,油儘燈枯地說著:
熬過評圖,暑假就在眼前。
話是這麼說不錯。
那得先熬過去不是。
柯佳圓的視線在時晤房間中遊走,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了書架裡的那顆水晶球。
原來他有好好珍惜她送的生日禮物。
那天逛了很久,都沒有看到合適的禮物。
她完全忘了她曾經也送過申立清一個類似的水晶球。
在鬼使神差的記憶錯亂下,她在書城買了一顆不那麼亮閃閃的水晶球。
裡麵是一顆綠色的樹。
第二天睡醒,她才猛然意識到。
她把水晶球送了兩遍。
兩個相似卻完全不同的人。
所以這個水晶球和當初送給申立清的那個不一樣。
這個是真水晶,好貴的。
第八道單選題是個典型的分參洛必達。
在0處,sinx和x的等價無窮小。
一眼看出了答案,柯佳圓百無聊賴地轉這筆,靈魂出竅地看著逐漸模糊的習題。
意識漸漸變得支離破碎,突然腦子裡開始想些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比如海市大請來了普利策獲得者伊東豐雄,穿著熱辣泳衣的比基尼的張楠若端著實體模型出現,他毫不客氣一腳踹飛了張楠若的情趣酒店,嘴裡大罵著“A羅一!庫所!八嘎呀路——!”
下一個腦海中的轉場——穿著籃球校隊背心,戴著泳鏡泳帽的池思蘆開始在宿舍地麵的瓷磚上無實物遊泳,嘴巴一張一合,再瓷磚地麵上賣力地劃著,一群舍友圍著他拍手叫好。
等等,她腦子裡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不好,感覺這是睡著的前兆。
太累了,期末周真的太累了。
在這樣高強度,每日每夜,晝夜顛倒的設計院,柯佳圓領悟到了“專業選的好,期末賽高考”的真諦。
雖然她在剛大一的時候,就已經在背不完的建築概論資料裡捶頭痛哭。
拉磨的驢都不會自己抽自己兩鞭子。
但是設計院裡的人還買咖啡讓自己打起精神。
柯佳圓晃了晃自己裝滿咖啡的腦子,試圖將自己搖醒。
“差不多了吧,有答案了嗎?”
這是句毫無新意,模板式的問句。
本來期末周並不想過來給時晤上課,但是他們距離期末統考也沒幾天了。
柯佳圓十分虔誠地信奉著“臨時抱佛腳”主義,她相信,隻要抓得夠快,像個死皮膏藥一樣扒在佛的腳下,再難的試卷多多少少都能沾點佛光。
但是今天上課,時晤顯然沒有感受到柯佳圓的急切。
她準備了一遝厚厚的試卷,像自助餐一樣,各種題型都來了一點。
今天的課本該是是滿漢全席的國宴,可時晤仍然想像平時一樣,慢工搞懂每一個題的知識點,磨磨蹭蹭地像個挑食的小孩,一道“前菜”都沒吃完。
柯佳圓手上捏著亂糟糟的講義,心緒有些煩亂。
她不是不能等他。
“有個問題,我想了很久。”
她回過神來,視線撞上了時晤鄭重無比的眼神,她在電視劇上看到說,隻要男女之間對視超過八秒就會墜入愛河,正在她欲蓋彌彰地將視線挪到其他地方時,這才注意到他發紅的耳朵,柯佳圓不自覺地將視線砸到地上,然後拙劣地讓手中的筆以一個 “偽裝過度”的初速度,平拋出去。
“哎呀,手滑了。”
好假。
她她她她,慌什麼啊。
柯佳圓彎下腰撿筆的短短幾秒鐘,腦子裡過度浮現出了很多不該出現的場景——
池思蘆和時晤深情地對視了八秒後,兩人跳入泳池,墜入愛河。
陰魂不散。
再這樣下去,柯佳圓都要懷疑自己喜歡上池思蘆了。
“學三角函數到底有什麼用。”
有些石化的柯佳圓看著時晤後方的空調,上麵顯示的數字變成了一個小紅點,原來在她發呆的時候,時晤已經把它關了。
嗦嘎,原來這就是他麵紅耳赤的原因。
“什麼?”她像一個偵探一樣檢索著房間裡的細節,以至於對本案的嫌疑者問的問題漠不關心。
但也不是完全沒聽到,但是她的大腦突然陷入了急速的空白。
這不是一個一眼能夠看穿的問題。
時晤在數學的學習上和柯佳圓截然不同,柯佳圓屬於那種浮躁貪快的類型,能一眼看出答案的題她都是直接跳過。
而時晤一直是慢工出細活,會在做一道很基礎的選擇題時,問出學“三角函數到底有什麼用”這樣的問題。
一時語塞。
同樣的問題,柯佳圓也在高一時候問過那位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年輕的數學老師,他被攔在講台上,像是吃了當頭一棒,支支吾吾半天出個“學三角……三角函數……是為了高考。”
柯佳圓對這樣的答案很是失望,但她也知道,得到這樣的算是答案的答案,總比得到一頓“問這種問題乾什麼”的教訓要好得多。
時晤停止了草稿紙上乾淨整潔的演算,手背抵著下巴,側顏轉向柯佳圓,一臉反客為主的“差不多了吧,有答案了嗎?”
“學三角函數是為了——”
柯佳圓想給出一個與自己在高一時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