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陷入了沉思。若表達思念,常用“倍”字已足矣,而這裡卻用了“徹”字。隻憑這一隻香囊,她便能感受到那女子痛徹心扉,徹夜難眠的愁思。
她握著香囊,木訥地愣住了,心裡莫名很是不悅,就像是有什麼熱烈的情感撞在了屏障之外。她蹙起眉,將香囊放回原處。
“原來,有一個女子同阿幽有如此刻骨銘心的聯係嗎……”
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是有人來了。她轉頭去望,見一中年男子同一男孩路過。男孩估約和蘇言羽差不多大。
中年男子顯然看見了蘇言梧和躺著的阿幽。頓了一下,示意身旁的男孩上前。
那男孩忸怩著,終是走了過來,問道:“你……需要幫助嗎?”男孩生了一雙大眼睛,望著蘇言梧時,眸子清澈透亮。
蘇言梧望了望阿幽,狠狠點了點頭。“小友,你可知這是何處?”
男孩扭頭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對於蘇言梧的問題很是不解。中年男子這才上前來,道:“小公子是哪裡人?”
蘇言梧道:“兗州人。”
“那莫非……”他頓了一下,望向那河流的儘頭,“是被這河水衝到了這裡?”
“恐怕是。”蘇言梧無奈地笑道。
中年男子聽罷急忙蹲下去查看阿幽的情況。“這裡是青州糜穀鎮,二位若從兗州隨水流而來,那必是從瀑布處墜落。越某怕這位公子是傷到了哪裡。”
蘇言梧本就未放下的心更加不安起來。
隻是旁邊躺著的少年,這時忽然傳出了鼾聲,胸口隨著呼嚕聲起起伏伏。
中年男子無語,蘇言梧也無語。
男孩笑道:“父親,他睡著啦!”
蘇言梧尷尬地笑了笑,默默伸手捏住了阿幽的鼻子。
阿幽被憋得張大了嘴,猛地從地上彈起,卻隨即捂住了自己的膝蓋。
“嘶……”他低頭去看痛處。由於本就身著黑衣,混有血跡亦無法清晰看出,將手移開時,竟是一手棕紅色的血跡。
蘇言梧愣愣地望著阿幽的傷處,一時間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道:“公子想必磕到了河灘上的石塊。此去醫館路途尚遠,不如先去越某家中稍做處理。”
阿幽似乎並不當膝上的窟窿是回事,笑道:“那便麻煩先生了。”
中年男子名叫越城,是糜穀鎮開雜貨鋪子的,賣的東西總離不開民生,因而生意很是不錯,在這小鎮也算富餘。那小男孩便是他的兒子,乳名阿滿。一路上他同阿滿的交流,讓蘇言梧覺得他不僅自身熱心善良,也是位教子有方的父親。
越城家中宅子有三進,還雇了一位婆子。阿幽自己給傷口簡單做了處理,如何也不肯勞煩越城送他去市裡救治。夫人見狀讓婆子去備飯。
眼看菜快要上完了,卻不見阿滿的身影。
越城問道:“阿滿去哪裡了,怎的如此不懂規矩了?”
婆子端菜上桌,笑道:“老爺莫要怪小主子,咱家也是難得來客人,小主子或許新奇,愣是要親自去後院撈兩條魚給客人嘗嘗。”
蘇言梧在一旁聽著,眼前一亮。“撈魚!越先生,我可否同去看看。”
後院有一汪池塘,蘇言梧老遠便看見阿滿撅著屁股,趴在池塘邊眼巴巴盯著池子裡的魚。不時伸手試探一下,但魚很快竄開。
蘇言梧忍俊不禁,到底是個小公子,根本不會抓魚嘛。但這份心意她倒是覺得十分可愛。
蘇言梧默默陪他一同趴著。阿滿見客人在一旁,又靦腆起來。
半晌,蘇言梧忍不住提醒道:“你不是來撈魚嗎,自然是用撈的。”
阿滿圓圓的眼睛漸漸亮起來,隨即轉身回屋裡拿漁網。
青石地麵濕漉漉的,蘇言梧見他屁顛屁顛的樣子,笑著提醒道:“不著急,小心些。”
後來阿滿抱著漁網回來了,蘇言梧在一旁指揮著,替他把魚趕到角落,隨後阿滿一擊即中。
抱著大魚回去的時候,蘇言梧奉承道:“你有如此身手,一定是很有捉魚的經驗了。”
阿滿想要嘚瑟一番,剛昂起頭,卻說不出“那是當然”幾個字。須臾,垂下了腦袋。
“其實我沒捉過魚。”他坦白,“書上說’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而我隻一心愛讀書,父親時常擔憂,我這般要是離了家,可沒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
“不過我不相信。”他又抬起頭來,“我日後就要成為一個夫子,那隻要用心讀書就好了。”
阿滿明亮的眼睛令人動容。蘇言梧道:“你好像我弟弟。不過他和你相反,就是不愛’讀萬卷書’,卻太愛’行萬裡路’。”
她想起了家中的蘇言羽,猜想此時府裡人要擔心了。
後來魚上了桌,終於開飯了。
飯桌上得以看出越城一家和睦有愛,但涉及飯桌禮儀之時,越城對阿滿的教導便嚴格起來。絲毫瞧不出隻是鎮上的商戶人家,倒讓蘇言梧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要求子女舉手投足大方有禮。蘇言梧猜想,阿滿受此父母教導,日後定是會有大作為的。
斜陽逐漸暗淡,天色漸晚。越城留二人住下。二人道謝後,進了僅有的一間客房。
兩位“公子”同住一間客房似乎理所當然,但蘇言梧到底有些不自在。正巧,阿滿來送飯後點心,便被她留下聊天。
夏夜燥熱,屋內顯得清涼舒適,偶有蟬鳴陣陣。蘇言梧吃著糕點,和阿滿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話。轉頭瞥見阿幽開始解自己的束發。
“阿朝,越先生說可以洗個熱水澡,你要不要一起啊?”他偏過頭道。
聽到“洗澡”二字,蘇言梧兩眼放光,轉念一想,剛坐直的身體又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