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地走了許久,眼前終於又出現了那個熟悉的蘇府。額頭仍舊微微發熱,吹了點風又開始痛起來。一天隻喝了水,這會兒才發覺肚子已經抗議很久了。
她想大喊一聲“李媽,我餓了”,卻意識到自己消失了兩天兩夜,理應夾著尾巴做人。
門口的小廝見了她,揉了揉眼睛,反複確認,麵前這個邋遢的少年的確是小姐離開時的穿著,這才匆匆忙忙往裡跑,一麵大叫著:“回,回來啦!”
蘇言梧步履蹣跚地踏入府內,不覺失神。長廊兩側,碧綠的梧桐在溫和的風裡輕輕顫動。
半晌,隻見蘇言欏提著裙擺跑出。蘇言梧轉頭望來,她略微一滯,隨即上前握住蘇言梧的肩膀,隻相望著,一字也說不出。
蘇言梧道:“阿姊,這身衣裳有幾日不曾洗了,小心彆碰臟了手。”
蘇言欏的目光終於從她臉上移開,上下打量起這身曆經磨難的衣裳,眼中擔憂瞬間凝結成淚光,摩挲著她的臉,道:“在外可是有人欺負你?”
蘇言梧撅著嘴,努力把頭昂得高高的,道“我怎會讓人欺負了。”聲音克製不住地顫抖。
“瞧你這衣衫襤褸的樣子!”蘇言欏猛得推開蘇言梧,“是誰讓你變成這副模樣,咱們告訴父親去。”
這是蘇言梧第一次真正在蘇言欏的臉上看到慍怒。
後來,惴惴不安見了蘇公權和蘇夫人。蘇夫人不免抱著蘇言梧哭了一陣,趕緊讓丫鬟伺候著沐浴換了新衣裳。
隨後少不了跪在蘇公權書房,當麵懺悔並交代來龍去脈。
蘇言羽正趴在珠簾後做功課。不時偷瞄幾眼,止不住偷笑。
蘇言梧在那熟悉的笑裡看到一絲幸災樂禍。兩日不見,蘇言羽的皮一定癢了。
由於牽扯一月前偷跑出去看隕星之事,蘇言梧並未提起與阿幽的結識,她隻道去樂天散心,卻見一群士兵追趕,慌亂中墜下瀑布。
“當時離得太遠,未曾看清他們的旗幟。”蘇言梧回憶道,“但似乎……很像是一朵花。”
蘇公權的眉頭早已糾纏在一起,聽到此處,漸漸握緊了手邊的一封信箋。後來蘇言梧又說了什麼,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蘇言梧見蘇公權已然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試探道:“父親,我先回去了?”
“去把大丫頭叫來!”蘇公權未回答,隻忽然吩咐下人叫來蘇言欏。
“父親,發生了何事?”蘇言梧問。
蘇公權仿佛此時才意識到蘇言梧還在。努力將眉頭舒展開,理了理衣衫,道:“有一件事想同你們商量罷了。”
須臾,蘇言欏匆忙趕到。
見到蘇言欏,蘇公權一時竟躊躇起來。眉梢向下,遲疑道:“言欏……廣平王的三個兒子你可有耳聞?”
蘇言欏點頭道:“自是知道的。義平君顧斬舟、臨平君顧思淵、安平君顧知安,早是坊間的風雲人物了。”
廣平王長子顧斬舟,是萬千少女夢中的夫君,多年來排名穩居“十三州公子榜”第一,可謂是完美的存在。不僅相貌堂堂,美的不可一世,更擅用兵之計,年少有為,十三歲便隨其父出征,是廣平王最得意的兒子,更是左膀右臂。
二子顧思淵,邪魅一笑迷倒眾生,排行第五。行軍時妙計頗多,總能出奇製勝。
三子安平君顧知安,“十三州公子榜”排行第十,五王之子中排行最末。從未見其展露過才華,不常做事,也不爭功勳,大概是清醒意識到了自已身居兄長之下,注定不受重用,因而自暴自棄了。
“那你……”蘇公權心虛似的又將手邊信箋攥了攥,“你覺得顧思淵如何?”
蘇言梧不解地望著蘇公權。蘇言羽直接放下了筆,探頭來看珠簾外的情況。
蘇言欏停滯片刻,道:“女兒不知父親何意。”
“你生辰那日廣平王差人送來了賀禮,連同一封親筆信,如此看來是交好之意。不過我驚訝於廣平王竟對你十分了解,也讚不絕口,這屬實有點彆的意思。”蘇公權道。
沉吟良久,蘇言欏抬眼望著蘇公權,輕聲道:“父親,女兒明白你的意思,隻是……一定要如此嗎?”
廣平王身為五王之一,若有意聯姻,蘇公權自無法拒絕。顧斬舟蘇家可能配不上,但配顧思淵或許可以。
隻是此時廣平王尚未明確表態,大抵一切還有回旋的餘地。
“言欏,你當真鐘情於司馬家的公子嗎?”蘇公權認真地望著蘇言欏,向她確認。
蘇言欏點了點頭。
蘇公權長歎一口氣:“好了,我知道了。那便隻能另尋他法了。”
不知為何,蘇言欏覺得父親此時似乎在為另一件事煩心。父親深知她與司馬尚的情誼,卻仍來試探她的態度,更像是一種無奈的請求。他歎氣時,那眼裡的分明是失望。
可她不知如何開口尋問,以父親的心性,大抵也是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