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見?”蘇言梧不解。
“對啊,那位大人大概身份特殊吧,從不來我們樓裡,都是凜香姑娘穿著鬥篷去外麵伺候他。”
蘇言梧細細去聞那香粉,有股刺鼻的草藥味,她急忙移開香粉盒子。
這樣一說,她倒是記起每逢夏日,蘇府的小廝會在香爐裡撒上些,用來驅蟲的正是此香粉。不過與熏香同用時,味道會淡些。
“若是凜香姑娘要用她會吩咐你的,平日裡還是彆拿出來了。”那姑娘臨走時囑咐。
後來的半月內,凜香出了三趟門。每一次都抹了那奇特的香粉。蘇言梧猜測她一定又去做那位大人的生意了。
放眼十三州,對於這種香粉,人們大多隻是像蘇府那樣,夏日買來驅蟲,會想到把它抹在身上的人怕是極少了。
正這樣想著,蘇言梧忽然頓住了。
夏日?
如今已是秋日,揚州雖在南但秋日也是涼爽的,必不可能是為了驅蟲。凜香願意抹在身上或許是因為那位大人喜歡?
她再往下想去,記起前幾日那兩個男人誇讚凜香比旁人有魅力,他們家大人情有獨鐘,莫非指的是凜香身上這種驅蟲的香粉麼。
是那位大人的品味特立獨行,還是說,那位大人本就是南蠻人?
想到這一步,蘇言梧自己也覺得離譜起來,不覺笑著搖了搖頭。
南蠻與十三州向來不對付,尤其對揚州虎視眈眈,後來被淮南王擊退了幾次,十多年裡與淮南王結怨。怎會有什麼南蠻的大人出現在揚州境內呢。
她不再胡亂猜測,隻繼續將香粉分類裝好。
在品芳樓的這些日子裡,蘇言梧覺得十年如一日,甚至有時會想到倘若自己變老了,變成個老嬤嬤,怕不是還得在這樓裡替年輕姑娘打理事務。
這樣想著,越發覺得不如像霓裳所說,早早陷入長眠,留在夢魘中的好。至少夢魘中,她還能看見這個世界,也能走遍大好河川。
“阿姊,我能很快記住一個人的聲音,鼻子也變得很靈敏。我還讓品芳樓聞名了整個揚州,令凜香成為受人追捧的名妓。”
“如今言梧學會獨當一麵了,可是阿姊你又在何處,可還安好……”
生辰那日,她悄悄對著院中的老梧桐許了個願。一來祈求蘇言欏平安順遂,二來祈求自己的日複一日能有些許轉機。
*
一日傍晚,辛姑風風火火來姑娘住處挑人。與往常都不同,沒有滿麵春風叫走一串讓客人選,而是對著滿屋子姑娘不知送去哪個好。
“那兩個窮鬼,偷偷摸摸的。我若不去提點,他們連銀子都不付,就想進我這的房間。”辛姑因為不屑,聲音大了不少。
蘇言梧原本倚著欄杆吹風,老遠聽見了辛姑的大嗓門。
“我提點說此處要包了我們的姑娘才能進。你們猜猜那兩人怎麼說?”辛姑在門前大肆向姑娘們說著方才的情景。
“他們兩人就要了一個姑娘,還同我說隨便叫一個來就好,隻要話少,容貌不重要。多少老爺一人就包兩個,他們兩人就包一個,沒這個銀子還來逛我們品芳樓,也不看看品芳樓如今風頭多盛。”
姑娘們都在笑。蘇言梧卻並不覺得好笑。她認為重點不在兩人要一個姑娘,而在於隨便要一個姑娘,隻要話少就好。
來逛青樓的,無論自己是何身家,即使隻包得起低等□□,也會挑好看的。這兩人卻對容貌毫無要求,著實有些異常。
辛姑雖然不屑,但仍舊要給那兩人挑個姑娘。“你們誰去?記得去了那把嘴閉上。”
那姑娘們還未有人回答,先聽見門外有人道:“姑姑,我想試試。”
辛姑難以置信地轉過身去,見蘇言梧摸著欄杆小步向她走來。
“無言,你從前不是在我這鬨了半天,說你不接客嗎?”
“姑姑不覺得他們的要求正巧與我符合嗎?”蘇言梧笑道。
辛姑想起蘇言梧剛來時甚至被以為是個啞巴,這才有了“無言”的名字。雖然這丫頭沒有接客的經驗,但給那兩個窮鬼也是綽綽有餘了。於是道:“也罷,那你同我去吧。”
蘇言梧想賭一次,賭那兩個人並非真心逛青樓,也賭他們能有些見識。她要離開青樓,必須主動出擊。
路上她問辛姑:“姑姑,我要是搞砸了你會怪我嗎?”
辛姑有片刻沒說話,似乎在權衡利弊。隨後道:“怎,怎麼會,放心去吧。”賺一時的銀子和賺長久的銀子她還是能取舍的。
有了辛姑這句話,蘇言梧決定,最壞的情況若是談不攏,他們還要用強的,她就用簪子給他們戳幾個窟窿。
辛姑輕推開房門,蘇言梧摸索著向前走去,辛姑在身後帶上了門。
房間裡靜,就像沒有人在一樣。
蘇言梧聞見淡淡的茶香,應當是剛泡好的,她循著茶香摸索過去。桌案低矮,因此她將兩隻手放低,試圖去摸桌案。
或許放得還不夠低,桌案的邊沒摸著,反倒觸到了某個人的鼻尖,還將那人端起的茶杯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