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
雨大,聲音也大。
如同細密的珠子砸在銅鑼上,叫人聽去了煩躁。
禪院直哉抬手放在心口,總覺得,有非常不詳的預感。
垂下眼睫,禪院直哉難得情緒幅度有較大的變化。
有什麼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
捏緊拳頭,青色的血管猙獰的突出。禪院直哉深呼吸一口氣,眼神恐怖。
這可不行啊,他無法忍受事物不受他的控製。
但究竟問題出在哪裡?
不知道。
他隻知道一定要找出那個不穩定點。要麼重新掌控,要麼毀滅。
禪院直哉閉上眼睛,宛如幽靈,意識穿梭在他的各個傀儡中。
......禪院家沒有問題。
......安插在加茂家那邊的‘釘子’也沒有問題。
——可惜五條家沒有他的‘釘子’。
六眼太麻煩了,簡直就是個bug,他當初試著在五條家安插‘釘子’,立馬就被五條悟發覺了,幸好他反應快,立即摧毀了證據(死·無·全·屍)。
既然五條家不受他的控製,那問題應該不會出現在五條家。
禪院直哉拉開抽屜,看向裡麵的大頭釘。
是他之前靈光一現,讓傀儡們悄悄去買來的,試用過後果不其然比他先前使用的普通銀針好用很多。
若說普通銀針隻能紮20個人,那換成大頭針就能紮200個人,十倍的差距。
禪院直哉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他拿到大頭針後就無師自通打破了很多原先想不通的滯澀,上手起來非常快,好像他天生就合該用大頭釘。
屈指敲了敲桌麵,禪院直哉撥通了山本前一的電話。
思來想去,隻有山本前一和他持續有聯係,卻沒被他插上釘子。而且有奇怪的行為(指沒來要畫)。
是他之前想的太簡單了:山本前一是個普通人,他跟他學習畫畫用不了多長時間,插釘子劃不來。
畢竟用出去的釘子每時每刻都在消耗他的咒力,雖然支出不大,但數量一多就大了,螞蟻還能咬死象呢。
現在看來,是他思想不夠縝密。
嗯,這點要改。以後但凡是有短暫接觸的,都必須插上釘子以防萬一。為了實現這個計劃,他還需要變得更強。
電話響了幾聲後,接通了。
【“直哉少爺,有什麼事嗎?”】
語氣聽起來正常。
但禪院直哉卻隱隱感到了一絲違和感,為了不打草驚蛇,他平靜的回道:“我畫了一幅新畫,你過來拿吧。”
其實他早先說的是如果他畫了會讓人給山本前一送去,現在卻改口喊人自己來拿。
若是敏感的人這時已經察覺到了一點異常,不過山本前一原本就對禪院直哉這個天賦異凜的弟子頗具信任,加之他並沒有那麼敏銳,是以沒有多想,猶豫的那兩秒也隻是不願離開房間,怕畫被偷。
【“......好的,我現在就過來。”】
掛斷電話,禪院直哉取出紙筆,十分敷衍的畫了點東西。
他哪有什麼新畫,隻有趁著山本前一趕過來的時間,隨手亂整點——質量過不過關無所謂,目的是把山本前一騙過來。
總之他就是畫朵簡筆花也沒錯,問就是轉畫風。
藝術上的東西總是分界模糊,因此很好做手(忽)筆(悠)。
抱著這個想法,禪院直哉的注意力全不在這上麵。
等下意識停筆後,他怔住。
畫布上畫的竟然是他之前做夢夢到的木屋,整個色調用得非常冷和暗。
唯一的暖色隻有鏽紅的天,但粘稠得像某種醬,令人容易聯想到某不好的方麵。
很詭異,充斥著冰冷的惡意。
這絕不是他......!
禪院直哉麵無表情,神色冷淡,他知道了。
問題......可能出在他身上。
禪院直哉既驚愕又憤怒。
什麼時候?又是誰在他身上動了手腳?
太陽穴突突的痛,像皮膚下有什麼東西蛄蛹著想鑽出來;大腦很脹,擠得他頭皮發麻,感覺腦袋一秒就會炸開。
無數以往忽略的疑點爆炸式竄出,禪院直哉眼球充血,紅的嚇人。最後他閉上眼睛,努力將信息串聯,形成一條完整的邏輯線。
隻是其中有些地方他還是想不明白。
......
普通的銀針。
莫名上手的大頭釘。
夢境。
推手。
......
細密的汗珠冒出,刺骨的寒意鑽進骨髓,殘暴無情的強行融入他的血液,試圖碾碎他的骨頭。
額上青筋猙獰,無數淩亂、複雜、毫無意義、又似乎囊括了世間萬物本真的囈語在大腦裡回響。
【“??????? ...... ?????? ...... ??????? ......”】
是誰在他的腦子裡說話。
禪院直哉勉強使自己平靜下來,目前他能想到的線索隻有之前做的那個夢。
回憶。
回想。
拚命將模糊淩亂的夢境拚湊清晰。
【“......”
“......”
“伊爾迷......”】
轟!
大腦震鳴,炸得禪院直哉頭皮發麻。
他聽見近在耳畔,響起一道屬於自己的聲音,但卻好像不是他,因為聲線已經成熟。他如今才六歲,聲帶沒有完全發育,說話還很清脆,不似在耳畔說話的那個聲音,是低沉的。
【“黑暗大陸......尋找......控製......”】
【“西......交易......幫......”】
【“奇......阻止......不能......”】
【“爸媽會理解的,一切都是為了揍敵客。”】
前麵的聲音聽著很模糊,像隔了一層水的介質,期間還不停斷開。
隻有最後一句,禪院直哉聽得很清晰,就像在耳邊說的。
不......不是彆人在他的耳邊說。
是·他·自·己·在·說。
......
......
他想起來了。
禪院直哉睜開眼睛,殷紅的液體流出。
顯而易見他失敗了,但他沒有死,而是轉生了。遺憾的是他轉生的世界不是他原先的世界。
垂下眼眸,禪院直哉默念:揍敵客,禪院。
都是生養他的家族,前者他雖未能繼承,但控製權在他手上,雖然出了點變量,不過沒關係,最後總能如他所願;後者他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以後整個家族都會交給他。
這可如何是好。
禪院直哉勾起嘴角,蒼白的臉又一次被閃電照亮。
“轟隆!”
禪院直哉笑了。
從喉嚨滾出的笑聲有孩童的稚嫩清脆,又空洞得可怕。他嘴角上揚,上半張臉卻沒有任何牽動。
似笑非笑。
鬼氣森森。
——怎麼辦?
當然是全都要。
揍敵客已成他的執念,不死不休。禪院他也不會舍棄。
都·是·他·的。
*
暴雨來的急促去的也快。
烏雲退散,烈日當空。
下雨帶來的清涼很快被熱氣吞沒,變得更加熱了。
“媽媽,那個叔叔好奇怪,他不熱嗎?”
說這句話的小女孩立即被她的媽媽牽著手快步走遠。
山本前一雙手交叉將棉衣又拉緊了些爭取不漏一絲風進來,對小女孩的話恍若無睹。
——也不怪小女孩這樣說,實在是山本前一如今的樣子太不正常了:臉色慘白,黑眼圈重到快掉到臉頰,頭發黏膩的打結成一塊,像八爪魚的觸手糾纏在一起。
最奇怪的是,炎熱的夏天,人們在外麵曬一會太陽都會流不少汗,恨不得抱著空調過日子。山本前一卻穿得像過冬。
而且看他的狀態好像是真的冷,唇色發紫發青,呼出白色的氣體。
讓人莫名其妙,恨不得遠離三尺。
冬天呼白氣正常,夏天呼白氣是什麼操作?
總不能是這人呼出的氣冷到了能和三十多度的氣溫產生液化效果吧,那這人還能活嗎?
山本前一對他人的眼光毫不在意,他現在隻想儘快趕到禪院宅,從禪院直哉手上拿到他的新畫。
趕時間打車自然是最快的,山本前一也想到了這點。
隻是司機一看到他就拒絕了,即使他加價,司機們也不願意。有的甚至反應強烈,剛看到他,他還沒說話,司機就一踩油門跑了,活像身後有什麼凶水猛獸在追他。
山本前一感到莫名其妙和惱怒。無奈,他決定坐電車。
結果就是乘務員不讓他進去,還打算報警。
山本前一轉身就跑了,想想被帶去警局就麻煩,他萬一回去晚了畫被偷了怎麼辦!
此刻的山本前一智商就像被凝固住了,或者說他完全不計後果,失去了理智。
視線視線視線......到處都是視線。
山本前一忽然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在看他,眼神嫉妒。
他們想搶走他的畫!!
山本前一呼吸逐漸變得粗重,眼睛越來越紅,最後,在扭曲模糊的世界裡,他突然轉身撲向離得近的陌生人,一口狠狠咬在了陌生人的臉上。
“啊!!”倒黴的陌生人痛得慘叫,周圍的其他人都驚呆了,有膽子大的趕緊上來拉開山本前一。
冷靜的人忙撥打了報警電話。
另一邊。
禪院直哉沒能等來山本前一,倒是等來了一通來自警視廳的電話。
禪院直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