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手掐住往外鑽的黑暗氣息,黑與白在對峙中突顯清晰。禪院直哉垂眸睥睨拚儘全力扭動‘軀體’掙紮的小東西,語氣毫無起伏的說道:“原來你在這裡啊,災厄。”
聲音和表情仿佛割裂開,前者平淡,後者則具有表現力——嘴角高高翹起。
鋪天蓋地的惡念濃烈的從禪院直哉身上散發出,被其稱為災厄的黑暗氣息扭動幅度變小。
但那並不是因為恐懼所表現出的臣服,而是饜足。
災厄像一塊海綿,貪婪的吸收著禪院直哉的惡念,縹緲虛無的身影逐漸凝實,最後變成了一條肥胖的蟲子。
外表是黢黑的,質感是柔軟的,看起來像一條被灌得接近爆開的肉腸。
“我那麼喜歡你,你卻想著離開我,我很傷心。”喂飽了虛弱的災厄,禪院直哉收回惡念,掐著肉蟲的脖子,將肉蟲提到眼前懸空著。
災厄是禪院直哉去往黑暗大陸時一時興起收養的寵物,種族不明,勝在好用。能力是詛咒和劇毒,且充斥著不幸。
不過所謂的不幸,是指哪裡有死亡,它就會出現在哪裡。所以會給人一種它代表不幸的感覺。
如果用得好,能利用災厄避開危險。
這是禪院直哉當時收養它的最重要的前提條件,其餘的都是添彩。(——彆人也不敢養,劇毒不是鬨著玩的,一般人觸之即死)
在進入木屋的時候,為了以防危險,禪院直哉還把災厄捆在了身上,正是因為災厄表現得無精打采,禪院直哉才沒有做另外的準備,直接打開了門。
現在看來,災厄並不是因為沒有察覺到死亡無精打采,而是那死亡的氣息太濃厚,強烈到壓住災厄的本能,令災厄安靜如雞,沒有發出‘提醒’。
後來他失去了意識,模糊中有一股吸力將他拽進了一個黑暗安靜的空間。
......期間,災厄應該一直都在他身上。
他沒有發現,一個是因為失去了記憶,一個是災厄藏進了他的身體、或者說靈魂裡。
直到那天畫畫,畫出了這麼一個東西。
禪院直哉抬起另一隻手,掀開畫布,露出底下的畫。
內容是一個由人頭組成的猙獰怪物,比之先前他剛畫出來的樣子要多了些許靈氣和真實,想來是災厄利用這幅畫汲取了養分。
但災厄是怎麼跑進畫裡的?
......
依稀記得那天他創作的時候,跟今天走神將小木屋給畫出來的情況相似。都是不經意間、恍惚,回過神來就畫好了。
不一樣的是那天他沒有反應過來。
這到底是黑暗大陸的生物共有的特性還是災厄與木屋有關。禪院直哉不知道,他缺少線索。
算了,現在想再多都沒用。
“變小點。”禪院直哉命令道。
災厄哼哼唧唧的像是在表達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在禪院直哉恐怖的眼神(威脅)下縮成小型犬大小。
禪院直哉抱著災厄,用外套將災厄遮住,然後讓隨從帶上畫,離開山本前一的家。
走出前廳的時候禪院直哉頓了下,不經意的,看了某個方向一眼。
等禪院直哉坐上車走後,他剛才看的地方走出一個金發男人——正是先前在電梯門前遇到的,後來又疑似跟蹤禪院直哉,想要將他殺人滅口的殺手。
當然,這一切都是禪院直哉的猜測。
禪院直哉會看過來,也是他發現了男人。
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出手。
男人記下車牌號,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風間,幫我查個車牌。”
*
禪院直哉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找出他不久前畫的木屋。
——如果災厄能寄身於畫裡,那是不是木屋裡也寄身有東西?
幸好他那時雖然震怒,也沒有毀掉畫。
很快找出木屋的畫,禪院直哉試著往上附著上一層念意。
隱隱約約,他能感覺到的確是有什麼東西在畫裡。
禪院直哉用儘力氣想要將那個東西拉出來,雪白的臉上爆出猙獰的青筋......不行。
是因為他現在實力不夠,太弱了麼。
禪院直哉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握緊。
與先前巔峰時期對比,他的力量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是太弱了。但這並非是因為他不努力,主要是身體強度跟不上,還有個就是他的訓練計劃都被禪院直毘人打斷了。
幸好失憶期間本能所使,儘管條件艱苦,也有了一點成績效果。否則六歲的身體,他隻能一次次把骨頭全部打斷,然後又用念力愈合,如此反複......
這樣做能在最快時間裡變強,但也有壞處,那就是期間需要保護者無條件的支持。
這個條件他要是能滿足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遺憾的把畫收好,隻能等以後在搞清楚裡麵有什麼了。當然,期間要是畫裡的東西跑出來,他也十分歡迎。
對哦,還有對方主動的可能。
禪院直哉想了想,目光落在某處。
兩分鐘後。
把畫正大光明的釘在牆上,禪院直哉滿意的點了點頭。
很好,這樣他就能時刻監視了,東西還是要放在眼底下的好,不然什麼時候出了差池都不知道。
都是經驗啊,經驗。
禪院直哉歎了口氣。
當初爸媽要是答應把奇犽拿給他帶,奇犽也不會走上歪路。
濃鬱的念力包裹著小小的孩子,那是屬於孩子本身旺盛的生命力。
睜開眼睛,念力擴散開至半徑五米,形成一個圓,將整個宅院籠罩其中。
念能力-圓:\"纏\"和\"練\"的高等聯合應用技,讓氣以自身為圓心向外擴展,能察覺氣涵蓋範圍之內的入侵者。①
根據使用者的技術高低,圓能維持和擴展的範圍不依。
以禪院直哉為例,在他還是伊爾迷時候的巔峰時期,圓的半徑能達到兩百。雖仍不及他的爺爺傑諾·揍敵客,但相比較其他大多數念能力者,已經很厲害了。
現在嘛......
勉勉強強撐個十米差不多了。
不過也夠用了。
平日裡除了修習念力外,禪院直哉還會練習揍敵客家的殺手技能。
大多數技能光靠他自己偷偷摸摸的也能搞,就是用毒這塊......因為他曾經做過吃毒藥差點被毒死的事,禪院直毘人在這事上看他看得很緊。
想要用毒藥?可以。
必須在他人的陪同下,且不能以身試毒,抓取毒藥的數量和種類也要經過嚴格分析確定不會產生‘多餘的效果’,最終才能到禪院直哉手上。
很麻煩。
是件非常頭痛的事。但有了災厄後,完全不用擔心了。
災厄的□□和氣息就是世界上最猛的毒,當初以伊爾迷那幾乎百毒不侵的身體觸碰災厄,都有好幾次差點被毒死。
禪院直哉小心翼翼的刮了點災厄身上的黏液下來,稀釋再稀釋,比例大概是1:10000,才抿了一小口下肚。
雪白的臉立馬變得黑青、嘴唇發烏,身體顫抖。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忍受著仿佛有無數隻螞蟻開膛破肚、啃食身體的劇痛,人體保護機製令禪院直哉眼前發黑,好幾次要暈過去,最後都被禪院直哉麵無表情的用念力刺激大腦神經挺過來了。
......一次又一次,禪院直哉像個受虐狂,默不吭聲的堅持著能讓其他人痛到死的疼痛。
忍痛能力在這樣的鍛煉下一次次提升,身體的抗毒性也有了顯著的提高。
也就禪院直哉藝高人膽大,敢用災厄的毒。
時間很快來到畫展當天。
禪院直哉本來都不打算去了的,反正甚爾拒絕了他,山本前一又被關了起來。但這天,他從禪院直毘人那得知了五條悟竟然去了畫展的消息。
大大的眼睛充滿疑惑。
思考了好幾秒鐘,禪院直哉才想起來:對哦,當時他除了邀請甚爾外,還給五條悟寄了信。
不過寄完信後他就把這事拋擲了腦後,因為五條悟肯定不會去的,而且這信還不一定能放到五條悟桌上。
他假惺惺寄信的原因也很簡單,在五條家找存在感。
五條悟能不能看見、又是什麼態度不重要,他要的是五條家背後幾位長老的想法。
隻是沒想到,五條悟居然看到了,還去了!五條家怎麼想的?等等......有可能是沒來得及丟掉就被五條悟發現了。
可惡。
你們那邊自己沒藏好就算了,怎麼還打小報告呢?
禪院直哉低著頭,聽著禪院直毘人對五條家極端的抹黑,內心毫無波動。
“直哉,你離五條家那個六眼遠點!聽到沒有?”
“聽到了。”
“哼,他們家壞得很,那六眼也不是個好茬子,你彆被他帶壞了!”
“嗯......”
嘴上說著好,轉過身禪院直哉就紮好替身,自己悄悄溜了出去。
五條悟不出意外板上釘釘是五條家下代家主,且力量不凡,他不趁機拉好關係才是蠢。
如今禪院直哉有兩個計劃。
PlanA:和五條家的老東西達成利益一致,最後背刺。
PlanB:和五條悟打好關係,潛移默化影響五條悟,將五條悟這個人綁上他的船。
彆的不說,六眼的能力真的很好用,如果能為他所用就更好了。
實在不行......紮針!
不願做他的人,那就做他的傀儡。
禪院直哉陰森森的打著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往畫展地點去。
背後,一個身影悄悄跟了上來。
*
畫展。
“那孩子是誰?”
“好漂亮!”
“頭發是白色的誒,生病了嗎?”
“......”
處於討論中心的白發男孩站在一幅畫前,抬頭望著牆上那風格詭異猙獰的畫,心情微妙。
眼神下移,作者名一欄的確寫著直哉。
五條悟對禪院直哉的映像並不好。
他第一次見禪院直哉,是在去年。也是他第一次出門那次。
禪院直哉或許不記得了,或者是以為他不知道。
但他看見了。
——禪院直哉匿於人群中,隔著一條街的距離,站在購物中心二樓,靠著欄杆,高高在上的注視他。
眼瞳無神,仿佛有無數黑暗彙聚;麵無表情,但莫名的陰森。
像個鬼娃娃,悄無聲息的俯視地麵,芸芸眾生在他眼中好似螻蟻,眼底沒有一絲感情,帶著莫名的輕蔑。
禪院直哉是憑依什麼,又在看不起誰。
那份底氣不完全是因為咒術師的身份。
因為那份輕視中,也包含了他。
莫名其妙。
像個瘋子。
......後來,他幾乎忘記了這個人。隻是偶爾睡夢中,他會看見一雙仿佛扭曲了世間之惡的眼睛。
再然後,第二次遇見禪院直哉,這次他們離得很近,所以他看見了......禪院直哉果真是個瘋子。
接著這個人又寄信邀請他參加畫展,說辭謙虛委婉。
臉皮厚到——不知臉皮是為何物。
他對藝術沒有興趣,但畫展上有這個人的畫。
依稀記得、不知道從哪看見過一句話:“一個人的藝術能體現出一個人的精神世界和本我”。
莫名的有了興致,於是他今天出現在畫展上,瀏覽禪院直哉的畫。
得出結論:不僅瘋,多少還有點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