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光子融合,最終彙聚成一道人形,落入蔚藍的星球。
繁雜的人聲像炮仗在耳邊劈裡啪啦地炸開,這具身體太過稚嫩,耳膜很快破裂,血液流出耳道。
他睜開眼睛,心疼的遷出一絲命運力量修補好傷口,然後轉身麵向人潮。
呼吸著久違的空氣,他僵硬生疏的露出了一個笑容。
終於回家了。
*
“千裡,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姐。”
千裡拎著垃圾從咖啡館後門離開,順手將垃圾丟進垃圾桶裡,然後轉身用鑰匙把後門鎖上,循著陰暗、散發著陣陣惡臭的巷道離開。
此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時間大約是快到淩晨的樣子,路上零星還看得見幾個人,不過大都是喝得醉醺醺的社畜,正在路口打車。
千裡的家離他打工的地方不遠,一千多米,走個十幾分鐘就到了,很方便。
沒有在醉漢們身上留下太多關注,千裡安靜的走在路上,時不時有車從他身邊開過。
很快,他就到家了。
推開門,裡麵黑漆漆的一片。
千裡一邊換鞋,一邊伸手打開燈,但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開關時,身後一陣推力,他被撲倒在地。
好痛。
冷冽的氣息環繞,千裡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任由壓在他身上的人像蛇一樣一點點將他死死箍住。
“真的是你啊,千裡。”
男人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在耳旁陰惻惻的響起,千裡纖長的眼睫顫了顫。
“那天看到你還以為是錯覺,你竟然沒死。但既然沒死,為什麼不來找我。”男人接著又說,像惡魔的吐息,腔調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隻是此時帶上了些許冷意。
千裡還是不語。
男人似乎被惹怒了,他冷笑一聲,掐住了千裡的脖子。
氧氣離去......千裡快要窒息了。
男人這時突然又用另一隻手將他的頭強硬地掰過來,一個重重的吻落下。
千裡控製不住的流下眼淚。
但那並不是他哭出來的,隻是身體生理性的反應罷了。
千裡毫無波動的心隻有一個想法:翻車了。
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說到底,是他自找的。
但那都是為了回到地球,必要的手段。
身為愛與欲的化身,他唯一的手段就是愛欲。利用這股力量,他遊走於各個身負命運的人之間,小心翼翼的汲取他們的命運力量,以用來遮蓋世界意識,達到不耗一兵一卒神不知鬼不覺回歸地球的目的。
很久以前他也是人類。
他並不想毀滅地球,也不想給地球帶去災難。所以隻能這麼做。
現在......他當然可以用神力反抗,但那同樣會暴露,世界意識的注視會降下,他要麼離開,要麼和世界意識硬剛。
來真的,世界意識是乾不過他的,但地球也完蛋了。
他要是能夠接受這種結局,就不會這麼小心翼翼了。
恍神間,男人頂開他的牙關毫不留情的侵入進來,在他最柔軟的地方肆掠。
千裡仿佛吃到了硝煙與血的味道。
好難受......
在意識即將陷入黑暗的時候,掐住千裡脖子的力量鬆開,接著千裡像條砧板上的魚,被男人翻轉過來。
男人滾燙炙熱的手掌傾覆在他身上,他的衣服被掀起。
千裡依舊沒有出聲,隻是悲傷的看著男人,眼角流下淚水。
男人一頓,停下了。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男人像幽靈一樣又消失了。
千裡等了會才站起來,把燈打開。
光亮一瞬間刺得他眼睛虛虛地閉上,等適應了,千裡睜開眼睛,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撩起衣服,費力的往後看。
隻見膚如凝脂的雪白皮膚上多出了好些刺眼的痕跡——他的腰部從後方一直連接到前麵,有一大塊淤青,都是男人毫不憐香惜玉用力按壓造成的。
狗東西。
千裡心裡暗罵。
還有他的胸口也青了,是一開始被推倒,撞在地上弄出來的。
所以說他這具身體真的很嬌弱。
回到臥室拿出醫療箱,將藥塗抹在淤青上,頓時一陣鑽心的刺痛。
千裡疼得眼尾彌漫開一絲緋色,眼神水潤迷離;嘴裡忍不住“嘶”了兩聲,僵在原地。
真的好痛。
狗東西!
又在心裡罵了男人幾聲,千裡閉上眼睛,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用力塗抹開藥,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傳開。
這次千裡沒有再前功儘棄,他一口氣把自己能上藥的地方都塗上藥了。
幸好沒一會許是藥效發作了,薄荷冰涼的感覺覆蓋了灼燒的痛意,雖然還是很痛,但至少不影響他睡覺了。
蹬開鞋子,千裡爬上床,沒心沒肺的很快進入了夢鄉。
另一邊。
一輛保時捷356A行駛在夜色中。
銀發男人坐在副駕吞雲吐霧,神色陰鬱,散發著低氣壓。搞得主駕駛開車的人額上冷汗直冒,都快成瀑布了。
大哥這是怎麼了?心情突然變差?!難道是又發現臥底了?
第二天千裡神清氣爽的醒來,一夜無夢,他睡了個好覺。
就是起身的時候忘了身上帶傷,動作大開大合,不出意外扯到了......頓時一陣刺痛,喚醒了他昨晚不悅的回憶。
垮著臉進入浴室,不得已收斂姿勢憋屈的快速洗漱完畢,千裡回到房間,穿好衣服,早餐也沒心情吃,就直接出門了。
到咖啡館的時候比他往常提前了十幾二十分鐘,老板娘驚訝道:“千裡,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
千裡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嘴角陷進兩個淺淺的梨渦,不好意思的說道:“起早了,反正沒什麼事,就直接過來了。”
老板娘哭笑不得:“你呀,真沒見有人上班這麼積極的。”
千裡笑笑:“我去換衣服了姐。”
老板娘:“去吧去吧。”
千裡進入後台員工換衣室,找到自己的櫃子,用鑰匙打開,取出工作裝換上。然後又把自己脫下的私服裝進去,關上鎖住。
在咖啡館上班的首要流程大致就是這樣了:先換衣服。
換完衣服,千裡出去,開始他一天的工作。
首先是準備工作:把機器和杯子用水衝洗一道(雖然晚上已經洗過一遍,但放了一夜,為了衛生安全,早上還需洗一次),然後用帕子擦拭桌麵(道理同上)。
其次......就沒有其次了,隻有最後:等待營業。
千裡工作的這家咖啡館老板是名女性,家裡似乎很有錢,開咖啡館跟玩一樣,用料很實在,但這也代表了價格要貴出普通咖啡一倍,本來咖啡就不便宜,再貴,就幾乎沒什麼人願意消費了。
但來消費的人大都也成了回頭客。
優質的食材騙不了人。
還有他聽同事說過,這咖啡館就是老板家的,不花錢。好吧,這樣一說,似乎老板也不虧錢,平衡了。
不過老板娘是真有錢啊。
千裡想。
這地段,一平米租金幾十萬,咖啡館至少五十平......一個月得多少錢,更彆說直接買下來了。
嘖,想他曾也是個有錢人。可惜錢這東西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最有錢的‘那一檔’已經打出結局,回不去了。
當然,他也不想回去。
那個檔他偷薅命運力量的對象就是個蛇精病、偏執狂,囚著他不允許他離開‘家門’半步,活活被軟禁了三年。
他真的會謝。
咖啡館開門的時間是早上九點,現在距離九點還有十一分鐘。
他唯一的同事還沒來,好像是有事請假了。
——他不是有心偷聽老板電話的,實在是他這具身體敏感,晚上睡覺都得戴耳塞,不然路過的車聲和有時鄰居家發出的聲音會吵得他無法入睡。
“千裡。”
老板娘喊他。
千裡假裝不知道喊他有什麼事,走過去,問道:“怎麼了姐?”
老板娘晃了晃手機:“高橋有事今天來不了,可能要辛苦你了,我會給你加工資的。”
千裡眼睛一亮,沒有搞謙虛推辭那套,樂滋滋的應下:“謝了姐!”
就很實在。
老板娘忍俊不禁,看著千裡奶豆腐一樣看起來Q彈十足的臉,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你這小家夥真不客氣啊。”
千裡眨眨眼睛,因為臉頰被捏住,口齒含糊的說道:“姐不就喜歡我這份爽快嗎。”
老板娘一怔,隨後哈哈笑道:“你這小機靈鬼,也不知道以後便宜了哪個女孩。”
千裡靦腆的笑了笑,沒有說話,心想他才不會去禍害彆人姑娘,而且他如今已經暴露在琴酒眼下,跟誰走太近都是害人家。
——琴酒一槍崩了對方都算對方運氣好的,再者他自己也躲不掉。
九點到,開業了。
千裡走出去打開門,把歇業的牌子換下,然後回店,接下來就是等待顧客上門了。
除去節假日,工作日一般十一點之後生意才會好。
身體很不舒服,淤青的地方雖然不似昨晚那樣火辣辣的刺痛,但是脹痛,坐著休息還好,一直維持著站立的動作就難受了。
千裡抿了抿唇,時不時動一下舒緩痛意,幸好老板娘平時都坐在裡間玩手機,中間隔了一排綠景,除非特意,正常是幾乎看不到他的。
他可不想老板娘問起他的身體情況。
不久,一對情侶進來,千裡拿著菜單,笑臉迎過去。
“先生小姐,請問你們要喝點什麼?”說著,把菜單放到情侶麵前。
情侶看了看,女生冷淡的說:“美式。”
男生心不在焉的跟道:“和她一樣。”
千裡敏銳的察覺出這對情侶不對勁,估計是感情破裂了。身為愛欲的神明,他現在雖然使用不了神力,但有經驗。
“好的。”微笑著拿回菜單,千裡轉身回到後台,將磨好的咖啡粉放進儀器裡,然後拿出杯子放在下方出水口,等待煮好的咖啡液流出。
很快,兩杯美式咖啡做好了,放在盤子上,千裡端著盤子走向小情侶,微微躬腰,一一放在兩人麵前,說了聲“請慢用”,便拿著盤子回到收銀台,神色如常,但實際豎起了偷聽的小耳朵。
嗐,吃瓜第一現場,吃瓜群眾能錯過嗎。
很安靜。
小情侶並沒有講話,一個掏出手機當著對方的麵和彆人聊天,一個眼中閃過一道怨恨,很快又裝得恢複平靜,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這是在等什麼?
千裡百般無聊的下意識伸手捏了捏桌麵上的小棉花娃娃,打了個哈欠。
幾分鐘後,一個打扮潮流清涼,穿露臍裝、牛仔短褲,戴墨鏡的紅發女人走了進來,她先是環顧四周像是在找人,看到小情侶那桌後,徑直走了過去。
千裡把嘴裡的那聲歡迎光臨吞了下去。
哦豁。
紅發女人氣勢洶洶的走向小情侶,拿起女方沒有動一下的咖啡,潑向女方,然後理直氣壯高高在上的說道:“你不要不識好歹,颯人為什麼選擇我你心裡沒點數?——窮酸貨,你憑什麼跟我爭?”
咖啡雖然放了有一會,但畢竟天熱,空調也沒有開得很低,所以咖啡還很燙。
女方臉色一白,條件反射站起來身體前傾,不讓滾燙的液體貼在身上。但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立馬紅了一大片,可見她被衣服遮擋下的地方想必也紅了。
哇k,這紅發女的好凶。
“美伢子!”男方也驚了,嘴裡緊張的喊出一個名字。
千裡還以為他叫的是被潑咖啡的原配,哪想男方站起來後摟住紅發女人,擔憂的說:“燙不燙?彆把你的手弄傷了。”
千裡:“......”
千裡:“?”
千裡表示震驚。
這、這尼瑪人渣啊!
(——打斷解釋一下,他就算騙感情,也從未同時多開,都是一個一個來,並:談戀愛期間全身心投入付出,因為隻有真心才能換真心。另:至少,在那段有限的時間裡他和對方是真心相愛。)
“颯人!”原配忍無可忍,眼睛噴火,拿起男方未喝完的咖啡,直接潑在紅發女人臉上。
更狠了。
紅發女人痛呼,顫抖著手摸了摸自己火辣辣的臉,一臉不可置信的尖叫道:“你這個賤、人!”
颯人臉色也不好看,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迫咖啡的是他。
“美伢子,我們快去醫院看看!”
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此刻小心翼翼、滿臉擔憂心疼的護著另一個女人,原配淒然一笑,眼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消失。
千裡急忙走過去。
鬨大了,不能再摸魚吃瓜了——之前還能說是沒反應過來被嚇到了,現在過去那麼久,他該有點作為了。
“先生小姐,你們......”
奈何千裡話還沒說,紅發女人甩開男人摟抱她的手,踩著高跟噠噠兩步走到原配麵前,伸手就要打原配。
原配也已經忍無可忍了。
兩個女人扭打在一起,男人上前想幫忙,結果被兩個女人誤傷,一邊臉挨了一拳,很快傷勢在他的臉上顯現,青腫得像個小醜。
千裡內心默默鼓掌。
人渣,該。
不過表麵上他還是要表現出一副驚訝擔心的模樣:“客人,您的臉!”
被打了兩拳,隔岸觀火的男人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和憤怒,但他不敢打紅發女人,隻能對原配重拳出擊。
千裡趕忙上前攔住他。
彆看他瘦瘦弱弱沒幾分力量,但懂得技巧,而且他也並非是真的瘦弱。
隻是比不上琴酒那種逆大天的男人而已。
任由渣男像個蛆一樣在他的桎梏下掙紮、嚷嚷著放開他。
千裡垂眸。他看不出渣男對紅發女人有多少愛意,倒是有不少懼意,還有明顯的緊張。
......
名牌包包、名牌衣服,打扮時髦,明明自己是小三卻搞這麼大陣勢,一副老娘就是搶你男朋友怎樣。
跋扈富家女的形象出現了。
原來如此。
千裡憐憫的看了眼原配。
要他說,這種男的不要了就不要了,而且能在結婚前發現,這不是運氣好嗎,等結婚有小孩了男的才發作,那才是全身都掉進了糞坑裡、沾了屎,難以掙脫。
可惜他現在的身份是服務生,要不他真想開口勸勸原配。
“怎麼了這是?”老板娘走出來,看見打在一起的顧客,神色震驚,手裡拿著取下的藍牙耳機。
看來是動靜太大,老板戴著耳機都被吵到了。
千裡苦笑著無聲的比了個“情侶、小三”的嘴型。
老板眼睛頓時一亮。
好家夥,是了,他老板也是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類型。
老板走過來,待看見紅發女人的正臉後,驚訝的喊道:“藤原?”
紅發女人聽見老板的聲音愣了下,這期間原配找到機會,狠狠扇了紅發女人一巴掌。
“你竟然敢打我?!!!”紅發女人憤怒的大喊。
千裡心想:你們不是早就打起來了嗎。
紅發女人徹底惱了,被她不喜歡的人看到這種難堪場麵本來已經很尷尬了,還被當麵扇了一巴掌,她從來沒這麼委屈過!
藤原美伢子氣上頭了,正當她要做出更極端的事之前,聽見了服務生驚慌失措的聲音。
“先生?先生您怎麼了?”
渣男暈過去了。
臉頰上還可憐兮兮的掛著一片青紫,臉色慘白得宛若一具屍體,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血色。
竟是在短短的時間裡當場去世。
作為咖啡館裡僅存的男性,千裡把渣男搬到了沙發上躺著,此時除了他,都以為男人隻是暈過去,千裡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一下看得出(摸出)人的生死狀態,他不想自討麻煩。
沒一會,救護車扯著燈呼啦啦趕到,醫護人員下車檢查患者狀態,然後遺憾的表示這人已經沒救了。
紅發女人震驚。
原配神色迷茫。
老板張大嘴巴懷疑人生。
千裡也裝得一副驚訝的樣子。
於是救護車沒來多久,警車就來了。
也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到老板的生意,老板真是遭了無妄之災。
“我不知道,我隻是來和糾纏颯人的前任討個公道......”
“我和颯人並沒有分手,他在和我交往期間出軌,我做不到心大的原諒他,但我也隻是想找個死心......”
比起紅發女人,原配的殺人動機要更強點,所以她遭到了最全麵的詢問。
千裡唏噓,和老板娘抱團坐一起,喝著警察接的熱水。雖然這熱水是在他們店裡接的。
原配:“我覺得......其實,我懷疑那位小哥。”
千裡拿著杯子的手一頓:“???”
不是,我招你惹你了?
千裡頓時有種被迫吞了屎的惡心感,虧他還覺得她無辜。
警察中高高瘦瘦的那個走過來。
老板娘沒有千裡的聽力,但是警察走過來代表什麼她是知道的,趕忙開口替自家員工證清白:“這位小哥,我家弟弟很乖的,不可能殺人。而且他和死者無冤無仇從來沒見過,他殺人家乾什麼,沒動機啊!”
警察小哥不好意思的笑道:“彆擔心,我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無辜者。”
千裡無語的放下手裡的杯子,開始接受警察的詢問。
無非是問幾個時間點,你在做什麼,然後再問你的看法。
千裡能有什麼看法,事情已經很明了好吧,肯定是原配殺的。原配身上淡淡的殺意顯眼得像黑暗中明亮的燈塔。
至於作案手法,以他的經驗,先查查是不是氰|化|物中毒,如果是的話,原配唯一能下毒的地方不外乎是接近嘴巴的部位。
比如衣領,比如手指,比如嘴唇。
不過心裡是這麼想,千裡不打算說出來。
高個警察拿著筆記本將千裡的回答一一記下,這時他的長官叫他過去。對千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高個警察趕忙快步向長官走去。
千裡惆悵的歎了口氣。
老板娘以為他是憂慮,安慰道:“彆擔心千裡,目暮警官辦案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