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漂亮,但也很疼。”宋時意喃喃自語道:“醫生,很疼。”
他發出最後一聲囈語,“他會疼。”
胡意,“所以你在圍欄上放置了大量荊棘。”
宋時意抿了抿嘴,“是。”
“是保護,還是圈養,亦或是警告?”
“都不是,是人心有妄念。”
胡意終於窺得豎起層層高牆的少年內心的一角,但所有得到的信息都在少年的默許內,她看著手中的資料,生平第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撩起耳邊的碎發,胡意並不介意被這樣對待,她溫婉笑著,“宋時意,那就去靠近玫瑰吧,去和它一起曬太陽,你這樣的人,是站在黑暗裡也會走向光的存在。”
“謝謝。”宋時意依舊平靜,但他眼中閃過一絲自嘲。
介於宋時意下個月才成年,胡意推開門,她眼角的餘光撇到宋時意直勾勾地盯著外麵的人,心中頓時有了猜測,將寫好的檢查報告交給了等候已久的程景,遞交的時候,程景聽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確實是很漂亮的玫瑰。”
診斷結果雖和程景想的差不多,但在看到標紅的字體時,心中還是一顫,極度缺乏安全感,他吐出一口氣來,“謝謝你,胡醫生。”
“本職工作而已。”胡意壓低聲音,示意程景和她走到窗簾處,“他心有所念,亦有貪戀,其實情況還算好,稍加引導就可以,但是還是儘量避開他的原生家庭吧。”
“我知道了,真的麻煩你了。”程景再次真摯道謝,他轉過身對站在門口的宋時意招了招手,“宋時意,我們回家吧。”
黝黑的眼睛從暗淡到有光,隻是一瞬。
“回家想吃些什麼?”
“想吃辣的。”
“彆得寸進尺啊,你傷還沒好。”
“知道了。”
比青年微微高的少年始終與他錯了一個腳步,以一個守護者的姿態守望,但青年發現後他總會放慢腳步,這導致兩人雖有一段是一前一後,但最後殊途同歸,他們是並肩而行的。
胡意她看向窗外淡黃色的迎春花,她感歎:“春天終於來了啊。”
兩人剛下樓,眼中布滿紅血絲的婦女瘋魔一般,死死抓住宋時意的衣服,神神叨叨的,“宋時意,可算讓我逮到你了,給我錢,快給我錢。”
宋時意掰開她的手,將程景護在身後,他嗤笑一聲:“鄒翠,你這時候怎麼不去找你的好老公了?”
“也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宋威去找那個阿姨了吧。”他對著這個名義上的母親吐出一句句紮心的話語。
鄒翠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的手顫抖不止,“你,你,宋時意今天你必須給我錢,他們會殺了我的,你不能見死不救。”
說到最後鄒翠竟是哭了起來,滾燙的淚水順著蒼老的臉頰流下,她哽咽道:“宋時意你不能這樣,我是你媽,你不能這樣對我,你真不能這樣做。”
這時街上的人正是多的時刻,越來越多的人圍著他們看,一些自以為的正義人士,他們高舉著手機對著宋時意一頓拍,快速編輯不孝子等字眼就上傳到自己的社交軟件。
所有人站在了鄒翠那一邊,她抹著眼淚,但內心生出一股自得。
旁觀者的行為讓宋時意有些厭煩,他拿出背包中的帽子,轉過身為程景帶上,他輕聲道:“你先走,這邊我來處理。”
“鄒翠,你這次又欠了多少,我會…”
“他一毛錢都不會替你還的。”
宋時意的手被人抓住,他愕然抬眼,程景走到他身前,“鄒翠,賭輸後借的高利貸吧。”
被說中後鄒翠雖然心虛但以及強撐道:“你又是誰?”
程景繼續發問:“按最常見的高利貸的利率來算,現在欠了應該將近有幾十萬,我很好奇,你怎麼就認為宋時意一定會還上呢?”
鄒翠嘴硬道:“反正他就是有錢,沒錢他就不會想辦法嗎?”她上下打量著程景,見他衣著不菲,瞬間諂媚道:“我知道了,您是不是也看上他了,我這小子水靈好看,身體健康,老板要是想要,價錢咱們好商量。”
程景笑道:“也?”
“是啊,是啊,這小子可是個搶手貨,您要是真想要,就給您這個數。”鄒翠比了三的手勢。
程景,“你可想好了,他是你的兒子。”
鄒翠,“唉,我懂,但親媽都快活不下去了,做兒子的總要表示表示吧。”
程景淡淡道:“一百萬,還有你要簽一份承諾書,答應再也不會來找他,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冤大頭。”
鄒翠急眼了,“唉唉,老板你可不能這樣砍價,我辛辛苦苦養他十幾年…”
程景打斷了她的埋怨,他氣定神閒道:“五十萬加一份承諾書,我的時間還很充裕,但你似乎等不了。”
她手機響了。
鄒翠害怕地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顫,隻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五十萬就五十萬,承諾書我之後給你,但你需要先給我錢。”
“不要耍什麼把戲,否則你會有一段十分難忘的美好時光。”
他眼中的冷意看得鄒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裡的那些小九九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司機帶著鄒翠朝最近的銀行走去,而程景拉著宋時意上了車。
宋時意想要鬆開手卻又被死死握住,他有些無措卻還不忘道歉,“抱歉程景,又給你添麻煩了,那錢我能還上的。”
“嘖,你這孩子怎麼死腦筋啊,多麻煩我一點,依靠我一下,又能怎麼樣?”程景難得有些暴躁,“難道我們就不能成為朋友嗎?”
“但這對你不公平。”
“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伸手。”
宋時意乖乖伸出被握住的右手,傻愣愣看著程景。
程景鄭重地做了個自我介紹:“宋時意你好,我是程景。”
宋時意也回道:“程景你好,我是宋時意。”
“我宣布,現在我們就是朋友了,對於我幫你還有問題嗎?”等他說完,程景立馬道。
“沒有了。”宋時意笑著搖了搖頭,他小聲說道:“程景,謝謝。”
程景想說些什麼,但在宋時意真摯的目光下,他神色有些慌張,裝得像個沒事情人,扭過臉看向窗外。
未長成的少年清澈眼中全是他,他吃下那些劣質糖果,視線灼熱似乎要將他燙傷,就好像程景就是他的全部。
程景在心中一遍遍告誡自己,隻是想多了,隻是因為他恰好出現,他們隻是資助人與被資助的關係。
佛說,不可有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