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向來都是這樣的性子。
鄭氏的麵色淡了下去。
“縈兒如今也十一了,再過幾年便是大姑娘,也該著手學些管家事宜。”她的語氣也淡淡的,仍舊得體,隻是態度疏遠,“倒是弟妹,莫要總覺得孩子還小,就不教女孩管家的道理,到時候外嫁做了主母,捉襟見肘,丟的還是侯府的臉麵。”
沈氏的臉色也不好看了,卻因為鄭氏說的在理,不好反駁了。
邊上顧縈莫名被沈氏訓了幾句,心情也不大好,隻是她和母親一樣,並不會因此遷怒顧月,反倒是因著沈氏這般的態度,對顧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二伯母性情如此,她是一向覺得顧月這個妹妹有些可憐的。
顧月接收到她投來的目光,卻抿了抿唇,衝她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
顧縈愣了一下,心裡忽然感到一點觸動。
她這妹妹年紀太小,從小便受著嚴苛的二伯母教育,隻怕明明過得刻板無聊,卻不自知,還以為所有人的生活都是如此吧?
明明兩家的母親聽著都要吵起來了,她還能衝自己笑得出來。
真是傻傻的,叫人怪憐惜的。
她悄悄拽了拽鄭氏的衣服。
鄭氏收到了女兒的信號,看了眼站在沈氏身後的顧月,不說話了。
罷了,還是彆在小姑娘跟前和沈氏多話了,免得嚇著了孩子。
“先去給母親請安吧。”鄭氏主動遞了台階。
這麼多年妯娌間都這麼過來了,也沒必要和沈氏強說些什麼。
沈氏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抿著唇應了。
她和這個大嫂真是沒什麼可說的。
左右兩家不住在一塊,也沒必要非理論出個結果,她愛那般教養孩子,便那般去吧。
路上兩個大人一路無話。
顧月和顧縈綴在她們身後並排走著。
方才顧縈心裡對顧月生了憐意,便有心哄妹妹高興,悄悄地往她手裡塞了個紙包的糖塊。
顧月驚訝,握緊了拳頭,下意識瞟了眼沈氏的背影。
顧縈給她比了個“噓”的手勢,笑吟吟地跟她擺口型:
——給你吃的!
——果兒糕。
裡麵包的是切成小塊的果兒糕,鄭氏給她帶的零嘴,本也是讓她分給弟弟妹妹的。
顧月有點感動。
她小小的拳頭握住,偷偷把東西塞進了荷包,向顧縈真誠地笑了一下。
前世的顧縈便是很溫柔的姐姐,雖然她們不常打交道,但每次見麵的時候,顧縈的行為舉止都會很照顧她的情緒。
也許顧縈是性格如此,換做是誰都會照顧,但是顧月前世很少收到來自誰的善意,便始終銘記心裡。
顧縈也衝顧月笑了。
原來這個妹妹也並不是想她從前以為的那麼古板的嘛。
顧老夫人的院子很快就到了。
這會兒宴席已經散了,所以在此處的基本都是顧家的親戚,沒有什麼外人。
媳婦和孫女們過來,顧老夫人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給祖母請安。”兩個姑娘的規矩都是不馬虎的,顧老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
站起身後,顧縈便笑意盈盈地往顧老夫人身邊湊過去。
“祖母,今天的宴席好生熱鬨,您高不高興呀?”她靠在顧老夫人身邊,顯見是慣常這般向顧老夫人撒嬌的。
顧老夫人年紀大了,自然也喜歡小輩的親近,聞言慈愛地笑了笑,“自然是高興的。”
鄭氏看著眼前祖孫和睦的場景,笑意溫軟。
沈氏卻暗暗地皺眉。
顧縈都已經十一歲了,年紀算不得小,怎麼能還這般和人撒嬌,失了身為女子的儀態。
顧月看了眼她的神色,默默垂下了眼。
便是不說九歲的顧月本就是個很有禮儀的孩子,如今她從多年之後重生回來,各項儀態更是沒有的挑。
此時屋中就她與顧縈兩個孩子,顧縈生動,她的安靜便不由顯得有些出挑。
顧老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不顯地壓了壓眉心。
顧月這孩子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從小舉止便是規矩刻板,雖說儀態規矩叫人半點挑不出錯,卻讓沈氏養的沒有半點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鮮活,沉悶太過,反倒顯得小家子氣起來。
隻是沈氏性子太拗,聽不得不入耳的建議,她這個當婆婆的多說兩句便露出一副賢孝的隱忍模樣,倒像是自己欺負了她似的。
久而久之,顧老夫人也不願管她二兒子後院的事了,連帶著對顧月也疏淡了些。
主要是這孩子被教得太像沈氏,古板木訥,讓人心裡親近不起來。
她雖覺得可惜,卻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