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的時日長了，思懷知道這位大小姐是個和軟好說話的性子，還是頭一次被顧月這樣帶著威懾的眼神看著，一下子有些緊張。

但是一個九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那樣的眼神？

眼見著顧月垂下了眼睛，看起來還是那個和軟好欺的大小姐，思懷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心裡的緊張放下了些許，笑著應了：“是，這回是奴婢說錯話了，下回不會了。”

大小姐養在閨中看重女德這事思懷是清楚的，沒有覺得懷疑。

但她是太太派到小姐身邊伺候的，有些事雖然不會輕易朝外說，卻肯定是要稟告給太太的。

顧月一看她這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前世顧月敬重沈氏，對思懷也是當貼心人相處的，但是有的人往往就是彆人越對她好，她就越覺得瞧不起你，認為你軟弱可欺，也不會感恩。

因為在外與人交際的少，所以顧月便格外珍惜身邊的人，待思懷自然也是極好的，幾乎可以說是把她處成了半個姐妹，府中沒有哪個下人能有她一樣的待遇。

然而當思懷得知顧月其實並非顧家真正的大小姐的時候，卻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棄她而去，寧願去假顧念院裡當個二等丫頭，也不願意繼續留在顧月身邊。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顧月可以理解。

但既然思懷遲早會棄她這個“假小姐”而去，那倒不如讓她早些便成全了她的心思，免得到頭來耽誤了人家的大好前程，還要被人轉過頭來怨懟。

顧月開始盤算起給自己換一個貼身侍女的事了。

“表姐，表姐。”

正想著，屋外忽然傳來了不怎麼讓人高興的聲音。

思懷正在給她通著頭發，顧月從打盹的狀態睜開眼，便看見沈凝在門口探頭探腦，跨了進來。

“表姐，你在這呢。”她笑嘻嘻地跑過來，眼睛往顧月的梳妝台上亂瞟，“表姐是正準備梳頭嗎，阿凝來給你挑簪子吧？”

這話一出，就是準備在她這撈點好處了。

顧月沒說話，隻是似無意般將目光落到了先前被她扔在妝台的那根簪子上。

沈凝極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眼神立刻跟著落了上去，露出眼前一亮的神情。

“呀，這簪子好好看！”

眼瞅著顧月似乎是要伸手去拿那根簪子了，沈凝先一步上前將簪子握在手中，左右打量，笑容單純。

“表姐，我覺得這根簪子一點都不適合你。”她拿著簪子對著顧月比了一比，一邊建提著議，一邊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喜歡，“但是這簪子真的好漂亮呀。”

她用餘光覷著顧月的神色，跟她撒嬌：“表姐，要不你把這個簪子送給我吧，好不好？”

沈凝要是想從顧月手裡奪一件東西，有千百種的理由。

然而她奪走的東西是她真心喜歡，還是隻是看著顧月喜歡便不想讓她得到，那可就不一定了。

“表妹真的喜歡嗎？”顧月的眉頭微微擰起，看著是有些為難的模樣。

“是呀，表姐。”沈凝見她如此，更覺得那簪子真是漂亮，頭點的特彆乾脆，“你就送給我嘛。”

顧月還是猶豫，“可……”

沈凝察言觀色，搬出了沈氏，用撒嬌的語氣委屈巴巴地看她，“表姐，姨母說我來顧家做客，許多東西都沒添置齊整，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問表姐說的……”

也就是沈凝能把借住當成做客，說得這般清麗脫俗了。

誰家做客時添置東西，連一根小小的簪子都需要跟著添置了？

顧月如今可不是那個好糊弄的真小孩了，但是這枚簪子本就是她為了沈凝準備的，自然還是會慷慨地讓她得逞的。

顧月終究是笑了一下。

隻是那個笑容在沈凝看來怎麼看怎麼覺得勉強。

“好吧，表妹，你拿去吧，就當是表姐的心意，你喜歡就好。”

她的語氣是一種不舍的大方。

沈凝成功得到了東西，心滿意足了。

“對不住呀表姐……你應該沒生我的氣吧？”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顧月，“但我實在是太喜歡這個簪子了，姨母以後肯定還會給表姐買更好看的簪子的，你彆跟妹妹計較好不好？”

“瞧你說的。”顧月自然是要做足了好人姿態，調整好的笑意很是溫柔，“這簪子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我怎麼會跟表妹計較呢？”

這話可是真誠的很，不帶一絲虛假的。

但沈凝聽不出來，心中明白她是強顏歡笑，卻隻做不知：

“那太好啦，謝謝表姐！”

沈凝帶著簪子回了自己的院子，像是打了勝仗一般帶著幾分得意，腳步都顯得輕快了不少。

回到院子，碰見自家兄長，沈凝還特意將簪子插到了頭發上，高興地給沈誠展示自己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