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興為當真是沒有讓顧月失望。
如顧月所想,顧興為並不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一分多餘的代價。
他派人暗中奪了春迎手中那枚能夠證明身份的玉佩。
“我已經去查過了,那玉佩當真是她的東西。”沈氏擰著帕子,微微揪心,神色不安地看著顧興為,“老爺為何要將玉佩奪來?你……不想認回女兒嗎?”
查出真相的時候,沈氏當真是很崩潰的。
她怎麼也無法接受,一個從前被自己認為是卑賤之軀、總是幫著顧月跟自己作對的下人,竟然有可能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而那個被她苦苦尋找回來,傾儘滿心母愛出謀劃策,為她鋪路的顧念,卻可能是假的,是一個身份更加卑賤的鄉野村婦。
這的確讓沈氏感到衝擊,久久回不過神來,甚至也有想過逃避和自欺欺人。
但當同樣得知了這件事情的丈夫是這樣的表現的時候,沈氏的心情便忽然又變了。
她的丈夫,得知了親生女兒可能存在的第一時間,選擇的竟然是將一切消息全部按下,然後使人去偷來了那個可能被作為威脅用來證明女兒身份的玉佩。
他沒想認回女兒,一刻都沒有。
意識到這點的一刹,沈氏的心忽然很寒。
然後先前自己的那點糾結,她便統統都想不起來了。
“你為何不想認?”
她聽見自己在問。
隨後她便看到了顧興為臉上一成不變的冷靜。
不,或許如今稱之為冷漠,才更恰當。
他的語氣同樣冷漠:
“我們好不容易才將顧念嫁入晉王府,又費儘心思將先前的事情平息下來,豈能因此前功儘棄?”
“這枚玉佩便是證明她身份最有利的證據,如今玉佩在我們的手中,褚家也不能再以此物相脅,一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他警告的目光看向沈氏。
“她在顧月身邊會過得很好,沒必要認回來。既然她也說了不會主動來顧家尋親,那便是最好,否則倘若讓晉王知曉此事,我們隻會吃不了兜著走。你也不許再去見她,聽到了嗎?”
沈氏一口氣沒喘上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可那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她失聲道,“你就讓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野種占了你親生女兒的榮華富貴,卻讓自己的女兒流落在外?”
顧興為無動於衷。
“倘若走丟的是個兒子,現在被冒名的是個兒子,那即便冒再大的風險,我也會將人給換回來。”他的語氣冷冷,“但不過一個女兒而已,還不值得顧家為她冒那麼大的風險,隻要還能為我所用,是真是假並無緊要。”
沈氏心中一堵。
顧興為話中的意思,多多少少有在指責她多年未曾生過嫡子,沒有資格質問於他。
沈氏一直明白顧興為對於兒子女兒的不同態度,但……這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
“哪怕隻是把她接回來團聚,不讓她給人為奴為婢,不對外宣揚此事,這樣也不行嗎?”
沈氏聲音軟下來,退了一步。
可是顧興為認為利弊已經與她講的很清楚了。
“不將她接回來,已是我最大的仁慈。”
他的聲音沒什麼感情。
沈氏卻莫名聽懂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
瞬間,從頭涼到了腳心。
是啊,難道她還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倘若真的如她所言將春迎接回了顧家,對於顧興為來說,春迎將是一個多麼充滿威脅的存在?
等待她的,會是母女偶爾親密的團聚,還是不得不親自下手,將她的存在在不知不覺時抹去?
原來同樣的手段,將要用在自己親生女兒身上的時候,竟然會讓她覺得這般惶恐不安。
“妾……妾知道了。”
沈氏到底是沒有敢再說什麼。
然而這並不代表,這件事便就此過去了。
三日後,顧興為在侯府與顧老夫人鬨得極不愉快,不歡而散後,侯府宣布與顧興為斷絕關係,兩家前程,從此各不相乾。
緊接著,一樁奇事傳遍了雲京的大街小巷。
據說顧家二房新找回來的那個女兒,仍舊是個假的。
沒錯,就是那個如今已經嫁入晉王府的晉王妃。
“天哪,那這豈不算是欺君之罪?”茶肆之中,有人驚訝地捂住了嘴。
“誰說不是?或許此事也非是顧家故意,但隨便讓一個出身低賤的野丫頭進了王府做王妃,隻要陛下有心追究,怎麼著顧家也不能算是沒有責任,這下隻怕是要吃大虧咯……”
但也有人不信:“可這不也隻是謠傳嗎,你從哪裡聽來?”
“怎麼會是謠傳?”說話的人嘖嘖搖頭,“前兩天顧家門口鬨事的夫妻你沒見過?那模樣跟晉王妃真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反倒是晉王妃細看下來,跟那顧大人倒不是很像。那夫妻兩個親口說出的真相,你道為何?竟然是因為從前有在京見過顧大人和顧夫人的親戚回去,說起這假千金長得與顧夫人相似,他們又正好看到顧家用來尋人擬出的畫像,覺得確實很像,貪財之下鋌而走險才來冒充顧家千金,使了點手段蒙混過滴血驗親,倒真讓他們撞上了大運。”
說到這,這人無奈搖了搖頭,“隻可惜這位假千金不是個知感恩的人,為了不讓身份暴露,成了晉王妃之後竟然派人去弑父弑母打算滅口,多虧了被路過的褚家人給救下來,這才勉強保下一命,如今怕是氣不過,這才上門罵街,想讓顧家給個賠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