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擠在人群裡,哭得比所有人都難過。
眼淚順著他眼角流下,打濕了胸前一小片布料,他抬眼看著台上同樣紅了眼眶陳妄,忽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光怪琉璃的夢。
溫瑜覺得眼眶發酸,他恍惚地站在人群裡,忘了應該何去何從。
陳妄是個守諾的人,這點溫瑜五年前就知道。
他承諾過隊長秦景弦永遠都不會成為對手,所以就算是在去年黑料最多的時候,他依舊拒絕了可能和秦景弦成為對手的綜藝比賽;他答應粉絲會好好照顧自己,所以他出道的九年裡風雨無阻地每周直播一次;他答應團隊永遠不會裁員,所以在團隊解散的時候自費給所有離開的人一筆不小的補償款。
他所有的承諾似乎都兌現了,就算是現在這樣絕望的境地,他依舊像野草一樣在石縫裡努力生存著。
可是,他獨獨忘記了給自己的承諾。
溫瑜的眼角留下一滴眼淚,他沒有伸手去擦,任由水珠風乾在臉上,皮膚都跟著緊繃起來。
他根本就不算什麼,不是陳妄的粉絲,不是他的工作人員,更不是他的親朋好友。
所以陳妄才會忘記他的承諾對嗎?因為,那個吻在除了他以外的人看來,都是一個美好又值得懷念的意外。
溫瑜忽然發現他找不到立場去指責、或是質問陳妄,因為,越界的人是他。
是他天真地忽略了自己和陳妄的界限,才會有了不該有的幻想。
原來,他才是那個跳梁小醜。
溫瑜哭著哭著,突然就笑了。眼淚還掛在他蒼白的臉上,搭配上空洞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詭異。
那是他持續了五年的心悸,怎麼可能這麼輕鬆就和自己和解?
陳妄被粉絲包圍,撐著笑臉接過簽名本,利索地簽上自己的名字。
他目光飄向台下,明目張膽地給自己開著小差。人群慢慢移動,陳妄好像在其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簽字筆在本子上一頓,本應該圓潤的“o” 崎嶇了一下,被陳妄巧妙地補成愛心。
“抱歉。”
他抱歉一笑,眼神不錯地看著低頭抹眼淚的溫瑜,他在人群裡顯得瘦瘦小小,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在人海裡。溫瑜眼圈通紅,空洞的笑容掛在蒼白又滿是淚痕的臉上,讓他看起來近乎搖搖欲墜。
陳妄的心臟,猛地劇痛起來。
他麵前的女孩覺察到偶像的異樣,大膽地順著他的視線往人群裡撇。陳妄眉頭一跳,破天荒地開口,“抱歉,剛剛走神了,要不要給你重簽一份?”
陳妄聲音低沉悅耳,炸開在耳邊,女孩瞬間紅了臉。
“不用不用,這,這個心心就很好。”她接過本子,跑得好像身後那位不是偶像,而是什麼洪水猛獸。
“噓~”
身後的粉絲分分起哄,陳妄發現,自己現在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把臉哭皺了的溫瑜。
他目光焦急地盯著那人,似乎隻有這樣才會抑製住心臟不正常的跳動。
理智上講,他現在應該和溫瑜劃清界限,現在不適合談戀愛,他也從來沒有過談戀愛的計劃。
陳妄隻把和溫瑜那個吻歸結為情不自禁,他們都二十多歲,有的是情不自禁的時候,而他總不能因為一個吻就放棄東山再起的機會。
他可以為當時的魯莽道歉,甚至給出一個劃算到讓人無法拒絕的補償。
當然,這是陳妄再看到溫瑜前的想法。
台下的男生還在哭著,他單薄的身影搖搖欲墜,讓陳妄呼吸中都帶了痛。
“抱歉。”
陳妄被心痛折磨得煩躁,他扔下舞台上的粉絲,跑向那個白色的身影。
入手,是濕漉漉又冰涼的掌心。
“小啞巴,跟我走。”陳妄拉著男生跑了起來,他們推開酒吧厚重的玻璃門,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奔跑,引來喇叭不斷和無數司機粗暴的問候。
耳邊的呼吸聲越來越重,最後演變成無法呼吸的沙羅聲響。
兩人終於跑到一處寂靜的巷子,鬆開手靠在牆壁上喘個不停。
溫瑜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被陳妄從酒吧裡拉出來,還玩命般跑了這麼久。
他雙手撐住膝蓋,半蹲著眼淚滴在水泥地上,不一會兒就攢了一小窪。他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哭著,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
陳妄這個時候拉他出來乾什麼?
解釋?道歉?還是威脅他閉嘴?
溫瑜氣呼呼地想著,他鼓著臉眼淚流得更凶。他是淚失禁體質,平日裡和朋友吵架都會哭得停不下來,何況是受了這麼大的委屈。
他才不會接受道歉,更不會心甘情願被威脅!
溫瑜一遍委屈巴巴地抹眼,一遍氣鼓鼓地立著FLAG。
“小哭包,咱們不哭了好不好?明天臉該疼了。”
陳妄心臟糾在一起,劇烈又酸脹地疼著,他伸手用指肚擦掉男生臉上的淚水,沒過一會兒又重新糊上一層。
溫瑜他,怎麼這麼不好哄啊。
像是水母。
陳妄胡亂地想著,他半蹲下身,扶著男生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而後低著聲音哄。
“小啞巴,不哭了,我們玩兒真心話大冒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