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天空之下是一片曠野,無風,腥臭的氣味濃烈到仿佛能凝為實體。
一隻與黑熊極為相似,但背部高高隆起好像駝峰的野獸晃悠悠地從嶙峋怪石中穿行而過。它的腹部鼓鼓囊囊,嘴裡還叼著一截屬於人類的斷臂,看來剛飽餐一頓。鮮血混著涎水從可怖的利牙中緩慢淌下,跟隨它的腳步灑了一路。
在它的身後,身形嬌小,通體雪白的小冥狐小心翼翼地追上來,埋頭去舔地上粘稠的血水。
它嘗到味道,高興得一雙湛藍色的眼眸都眯起來。修士的血液裡麵蘊含著這裡所有生物都無比渴求的靈力,對弱小的它來說,這是無上的珍饈美饌。
“吼……!”
駝峰熊突然的吼叫嚇了小冥狐一跳,它慌張地躥到一塊石頭後麵藏起自己,悄悄探出頭去看發生了什麼。
隻見駝峰熊轟然倒地,萬分痛苦地滿地打滾。它目眥欲裂,伸長了脖子極力嘶吼,那響雷一樣的巨大聲音令四周的一切都恐懼地顫抖起來,包括小冥狐。
小冥狐抖如糠篩,它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見那頭龐然大物的腹部猛然撕開一道口子!
最先淌出的是滾燙的血和冒著騰騰熱氣的腸子,然後是各種內臟、碎肉,洋洋灑灑噴落了一地。一隻手破開胃壁猛地伸出,緊接著是頭、缺了半邊胳膊的上半身、已經被酸液融化了大半的下半身。
那東西——姑且稱之為“人”,劇烈地喘息著,掙紮著用僅剩的一隻手爬離駝峰熊的屍體,把自己靠到一塊巨石上。然後虛弱地垂下了頭,再沒聲響。
對靈力的渴望戰勝了對未知的恐懼,小冥狐遲疑地邁出腳,走到那人旁邊,圍著他轉了幾圈,確認了他已經沒有生命體征,這才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他垂落的掌心裡的血跡。
“呃……”
小冥狐再次嚇得一跳,四肢各跑各的,慌亂逃走了。這次它站到巨石頂上,小心地從上而下打量突然又活過來的那人。
一股強大的靈力以那人為中心一圈圈向外蕩開,揚起陣陣飛塵。
咚,咚咚……
死寂的心臟再度跳動起來,愈來愈快,愈來愈激烈,新鮮的血液一股接著一股運送至四肢百骸。那人痛苦地仰起頭,骨肉不可思議地飛速重塑,幾息過後,失去的左臂和下肢全部完好無損地長了回來。
小冥狐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清澈的藍眼睛裡映出一張遍布血汙卻難掩俊秀的麵龐。
……
楚逾明吃力地撐開眼皮,醒來後第一件事是抬起自己的左臂檢查,好在一切正常,甚至比之前更有力了一點。
多虧了這次瀕死的體驗,他成功突破瓶頸,從練氣期一躍晉升至築基中階,但楚逾明卻並沒有多高興。
因為——是真他娘的疼啊!
一想到自己被那野獸拆吃入腹時的情景,楚逾明就忍不住心悸,那樣生不如死的疼痛他是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他現在隻是更佩服段弈了,究竟是怎麼樣的怪物,才能在自己被剜得隻剩一隻手和半截身子血淋淋的骨頭時,還能一聲不吭地往前爬,整整爬了三天三夜?
緩了一會後,楚逾明從空間袋裡拿出一套新的衣物為自己換上,然後勉力撐著自己備用的劍從地上站起。
他先去四周收集了一點枯枝和乾草,做了個簡易的火堆。
“啪”。楚逾明打個響指,靈力在指尖凝成一簇火焰。
其實他也不懂為什麼要打響指,但前世段弈總喜歡打個響指點火,他就模仿了下。
還挺有意思。楚逾明苦中作樂地樂了一會,旋即又憂心忡忡起來,不知道段弈現在怎麼樣了。
火生起來了,楚逾明從那駝峰熊屍體上割下肉來慢慢地烤了吃。肉又乾又柴,透著一股酸臭味,難以下咽,但楚逾明還是強迫自己全部吃下去了。
這野獸估摸著已經在這裡待了百來年,吃了不少修士,連帶著自己也有了修為,勉強能看做是一個行走的天材地寶,不吃它就是白白浪費一個恢複身體和增長修為的機會。
秘境裡處處是危險,楚逾明再清楚不過,自己必須變得更強,才能保證在回去找到段弈前不會先交代在這裡。
正當楚逾明大口吃肉時,消失許久的小冥狐叼著一根樹枝躡手躡腳地靠了過來。它把樹枝放到火堆旁,有些拘謹地伏低身子,蓬鬆的尾巴討好地在地上掃了掃。
楚逾明瞥了一眼,隨意從駝峰熊屍體上割下一小塊肉丟給它。
小冥狐叼起那塊肉,飛快地溜走了。
就在楚逾明以為它就此離開後,它又叼了一根樹枝回來了,藍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楚逾明,仿佛在邀功。
楚逾明有些失笑,他從小冥狐手裡接過樹枝扔進火堆裡,再丟了一塊肉給它。
小冥狐吃掉肉,又歡快地跑開去找樹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