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投手丘的降穀沒有注意對麵捕手的惡劣用心,他隻是在心裡默念,投球輕一點,投球輕一點,讓打者能夠打出去。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在投球的時候故意收了些力氣,驚訝地發現本來痛苦的投球一下子就變得輕鬆了許多。
而對於打者來說,那個投手的動作突然變得流暢了許多,投出了的球明明依舊是明顯的壞球,但是卻在一瞬間帶著恐怖的氣勢到達了他的眼前,在那個恐怖的氣勢下,他不自覺地揮棒了,在接觸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這個球似乎格外的輕,在本來就沒有揮完全的球棒上輕輕一點,毫不意外地變成了一個高飛球,被外野手輕鬆接殺。
怎麼回事,這才過了半局,麵前的投手怎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明明他的身體依舊因為疲勞而顯得有些僵硬,但不知道為什麼,之前那種急迫的感覺變了,好像變得有些舉重若輕了。
不要說打者連禦幸都有些驚訝,本來以為要讓降穀再被打幾局才會學會收著力氣,以合適的節奏投球。但是這才是第二局,澤村到底和他說了什麼,才會讓降穀這個沒有棒球常識的家夥領悟的那麼快,還真是有趣呢。
看見被輕鬆接殺的打者,降穀的臉上不禁湧上了一抹驕傲的紅暈,真的和澤村說的一樣,利用前輩的感覺好爽。
在場下看著降穀精彩表現的澤村則是不甘心地咬了咬後槽牙,“一點就通,天才這種生物還真是令人討厭呢。”
小春看到了澤村小孩子氣一樣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在接受到澤村陰怨的眼神後,才勉強收起來笑意。“如果一開始那麼討厭的話,為什麼要提醒降穀呢?”
澤村嘟起了嘴,在和亮介前輩相同的這張臉麵前,他很難說假話。“因為看不過去啊。明明身為投手,卻被那個混蛋捕手這樣玩弄。”
“你是說禦幸前輩嗎?”
“對,對。那個腹黑眼鏡就是故意讓降穀的球被打出去的。”
“怎麼可能,禦幸前輩不是捕手嗎?他真的會在比賽裡讓自己投手的球被打出去嗎?”不了解投捕關係的小春發自內心的感到困惑。
“小春,你知道投手和捕手之間是存在引導者和被引導者吧?”
“這一點我倒是了解的。”
“那就好說了。簡單來說,禦幸前輩是引導者,降穀是被引導者,如何讓被引導者更好地服從引導者的命令呢?”
“靠好好說明?”還沒有覺醒腹黑本質的小春還是一個往事都往好處想的好孩子。
而已經曆經滄桑的澤村搖了搖頭,“就是讓被引導者陷入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擺脫的困境,然後引導者再像天神一樣為他提供方案,讓被引導者徹底明白他一個人是不行的。”
“這聽上去太可怕了。你是不是把禦幸前輩想得太壞了,澤村。”
澤村搖了搖頭,“這其實是投捕關係中經常用到的手段,我換種說法你可能會接受了,兩個人一起進入了困境,其中一人提出了解決方法,最後再兩個人的共同努力下克服了困難,經曆過這些的兩個人更加團結了。”
“這不一樣……”下意識想要否認的小春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半天才回複了一句,“但是表現出來的結果是相同的。”
“是的,這就很明白了,不是嗎?”澤村麵無表情地說道,明亮的金色瞳孔在陽光底下就像金屬一樣冰冷。
“那如果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降穀,反倒要用利用前輩的理由來提醒他呢?”
“那當然是我……”
“我想聽的是真話,澤村。”小春故意用了冰冷一些的語氣,這個語氣更接近他的哥哥,而澤村在自己哥哥麵前多半是不會撒謊的。
“好吧。”澤村乾巴巴地應了一聲,“一半是真心話,一半是因為不這麼說的話,降穀那家夥就會說,那我就一個人贏下比賽吧,那家夥初中的時候似乎遭受了非常嚴重的孤立,如果我直接讓他相信隊友,他可能腦子裡都沒有這個概念,所以我說讓他利用隊友,達成的效果也是相同的,在他開始學著利用前輩們的時候,其實就開始學會有人在自己後麵守備的感覺了。”
“明明澤村那麼關心降穀,卻隻是要用利刺來引藏自己呢。”
“彆說了,小春……”澤村突然變得有些悶悶不樂了,並非是因為羞恥,而是某種更加隱秘的情緒。
小春的話,讓澤村久違地回到了那個冬天,在飛機場,拿著一張便簽的亮介前輩,他那雙失望的眼睛,以及他留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假如你真的決定放棄一切,那就好好地做一個最自私的投手,不要再向任何人表現你不必要的善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