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祟 找哥哥(2 / 2)

定風波 繁星為我從天落 5500 字 11個月前

寧星野飛奔著朝寧月滿撲過去,緊緊抱住哥哥。

才抱片刻,她又從哥哥懷中抽出,細細地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怎麼進來的?”寧月滿抽出手,捧著妹妹的臉問。

一見到妹妹,寧月滿滿眼的瘋勁頓時消散,隻剩柔腸百轉的牽掛。

寧星野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藥包,是章柳台特製的曼陀羅花粉,往空中一撒,花粉散在空氣裡,人會瞬間失去知覺。

她小小的個頭穿著太監袍服,衣擺拖了一地。

“你不要命了!”寧月滿也壓低了聲音,輕斥。

妹妹的小臉就擺在眼前,饒是夜裡,寧月滿也看清了她臉上的斑斑傷痕。

寧月滿問:“玉娘不是待你挺好?”

他看得心都在哆嗦。

“走得急,撞柱子上了。”寧星野說。

“什麼柱子專磕嘴角?”寧月滿顯然不信,“是今天那人乾的?”

“自己磕的。”寧星野不鬆口,就是怕哥哥擔心。

寧月滿是寧星野一母同胎的哥哥,比她早出生半盞茶的功夫。

寧月滿雖比妹妹高出半個頭,但二人幾乎長得一模一樣,若是坐著不說話,就連他們的娘親也分辨不出。

可惜娘親在兄妹二人五歲時便與世長辭,他們成了沒人庇佑的孩子。

寧闕生前妻妾成群,兄妹在府中少不得挨些欺負。

男孩兒倒是有寧老太撐腰,女孩兒不一樣,反正早晚不是寧家人,欺負了也就欺負了,飯都不給吃飽。

幸而他們娘親還有一個親妹妹,正是操持著章柳台的桑玉。

玉娘的章柳台做的是“人貨”生意,但並不強買強賣。

玉娘聽說此事,便將五歲的寧星野接到章柳台養育。

玉娘常說,嬰嬰長不高壯,是吃了寧府的虧空,五歲前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那時短了糧食,一輩子都補不回來。

於是五歲之後,寧星野便在這風月場裡長大。

可寧星野的性子生來就與“風月”不沾邊。

她總是乖乖的、靜靜的,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

走在朱扉軟玉之間,她自帶一片烏雲,讓人自覺離她三丈遠。

寧闕生前納的姨娘多得連他自己也數不清,鬨得寧月滿見著漂亮女人就耳鳴。

可寧月滿唯獨喜歡這個妹妹,看她的臉就跟照鏡子似的。那是一根藤上結出的果。

“哥殺了寧闕?”寧星野問。

她的聲音很小,方才在章柳台的那一陣鬨騰幾乎耗儘她全部氣力。

寧闕之死於她而言,與死了條野狗無異,不值得悲,亦不值得怨。

寧月滿低頭看妹妹,搖頭道:“在我去他的書房前,他已經自刎。我不過順水推舟,割下了他的頭,求穆戎烈保我一命。”

一提“穆戎烈”三個字,寧星野就後背生疼。

寧星野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地道:“畏罪自殺?”

“貪墨軍餉,致使狼鷹艦隊八萬水師儘葬疏勒海,他死了,反而解脫。”寧月滿搓著手,“今日錦衣衛衝入府中,我衝入寧闕的書房,發現他在死之前,試圖燒毀一些信件。我在灰燼裡找到一個名字。”

“什麼名字?”寧星野問。

“汪得賢。”寧月滿答。

寧星野思忖片刻,說:“當朝司禮監掌印太監汪得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

“寧闕與汪得賢有書信往來,說明他們有所勾連。這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寧闕生前反複提起的人。”

“誰?”寧星野問。

“淩澈。”寧月滿說,“司禮監秉筆太監。汪得賢壓他一頭,卻始終奈何不了他。寧闕似乎也很怕這個人。淩澈似乎在追查著什麼,像是抓住了寧闕的尾巴。”

寧星野就這麼歪頭看著哥哥。

淩澈。

她記住了這個名字。

寧星野的下眼睫毛生得又密又長,眸子永遠是水汪汪的,抬眼看人的時候,總能讓人勾起一股憐惜。

“我與你說這些做什麼。”寧月滿捧著她的臉,苦笑道,“若叫人撞見,哥就護不住你了。”

“你現在跟我走。”寧星野牽了哥哥的手。

“傻子。”寧月滿說,“我穿一身囚衣跟你走?去過奈何橋?”

寧星野低頭咬嘴唇。

“過兩天,等風聲過了,哥就去找你。”寧月滿推著寧星野,說,“你忘了,哥有三頭六臂。”

“記著。”寧星野小聲說。

“出去好好過日子。”寧月滿笑著叮囑。

“知道了。”寧星野眼圈紅紅。

寧星野將破篷布披在寧月滿肩上,從牆根處的狗洞鑽了出去。

她雙手攏袖,學著小太監的姿勢埋頭快走。

皇宮很大,夾道甬道錯綜複雜。

寧星野並不擅長識路,所幸皇宮西邊除了宿奴庭,便隻有冷宮,走起來並不複雜。

寒風拂麵,惹得寧星野又是一陣咳喘,捂嘴遮掩的琵琶袖沾上了血。

寧星野無奈,又掏出一粒丹藥吞服下去,將喉間的甜腥之氣壓一壓。

今夜之事發生得突然,寧星野是下了狠勁撕咬,穆戎烈也是衝命在摔,誰也沒有相讓的意思。

寧星野撫著胸口緩了又緩才重新上路,就這麼盯著自己的腳尖穿過了簷廊,再往前便是西城門的宮門口。

正在此時,另一條道上傳來一陣玲瓏輕響,有人從正麵走來了。

眼看著就要撞個正著。

轉角處有三條夾道,寧星野快速走向側旁的夾道,悄無聲息地隱入牆角。

寧星野探頭打望,黑暗間能隱約看出來者身量很高,身著織金過肩蟒袍,官帽壓得很低,看不清臉。

此人清瘦修長,身後烏泱泱跟著一串錦衣衛、宮娥、太監,是個不可一世的主兒。

那人跟前的小火者提著燈籠,昏黃的燭光逐漸照亮他的五官。

是一張清麗俊秀的臉。

那神情顯然是聞見了血腥之氣。

太敏銳。

寧星野正想得入神,忽覺後背一涼。

她回眸一看,穆戎烈就站在她身後,如獸般的眼睛正注視著她。

寧星野嚇得深吸一口氣,捂住了嘴。

“何人在牆角鬼祟?!”

夾道那頭的人喝道。

頃刻間,轉角處傳來嗖嗖拔刀聲,一道道凜冽的寒光印在宮牆上。

寧星野回頭,以哀求的眼神望向穆戎烈。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纏著嶄新的白色繃帶。

想來是處理好傷口,準備去宿奴庭一探究竟。

穆戎烈根本沒有要幫她的意思,隻歪著頭冷冷地盯著她,如同看著囚中困獸。

夾道那方的人再次發話:“咱家已經看見你了,你覺得今夜躲得掉?”

那聲音冷冽得瘮人。

這人自稱咱家,想來是個身居高位的太監。

太監手黑,那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宮裡的太監與錦衣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此刻若是被他拿下帶進昭獄,不死也得脫層皮。

“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那人的聲音越來越近,眼看便要到轉角處。

細汗從寧星野的額間冒出——怎麼辦?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