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熱 很安靜,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見……(2 / 2)

“嗯。”

李沐雲:“為了什麼,你要表演麼?”

“嗯。”

李沐雲:“你除了‘嗯’還會說彆的嗎?”

“嗯。”

“……”

李沐雲真的生氣了,雙手抱在胸前,差點一個白眼。

“你呢?”那聲音沉默良久,道。

“啊?”李沐雲歎了口氣:“我一樣啊。”

“什麼時候表演?”對麵道。

李沐雲:“暑假,八月十三號,就在使館區北邊那個大劇場。”

“跳舞累嗎?”

李沐雲抬起頭,看著一片灰白色的天花板。好像從來沒有人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大概是因為,父母也好,老師也罷,同學們……其實沒人在乎她的感受。

“累。但不跳舞了,我還能做什麼呢?”

那人半晌言道:“你要考大學的吧。”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是嗎?”對麵那人道,“隻有好好學習考上了想去的大學,才能決定自己的未來,才能真正輕鬆。”

“什麼是未來?”李沐雲自問道:“我的未來就是跳一輩子舞吧,也許。”李沐雲思索道。

“那你愛跳舞嗎?”

她不知道。

一開始,李沐雲確實熱愛舞蹈。她可以日複一日地練習,對著偌大的鏡子從早到晚。那種優美的姿態,隨著節奏翩躚的感覺,仿佛能忘卻一切煩惱。

然而後來,不知怎麼的,就變了味道。

可能是自從家長決定讓她走上這條路的一刻起,愛好就變成了工作,變成了無法掙脫的束縛,緊緊地和她捆綁在一起。

她不會說,自己最喜歡跳古典舞。

因為父母決定送她到美國學芭蕾。

要做舞台上最耀眼的那束光,那樣高高在上地綻放著,就夠了。

“沒關係,世界就是這樣,永遠事與願違。”對麵那人道,“我說我喜歡學習,你信嗎?”

超出了李沐雲的理解範圍。

“但是我家長似乎對我考大學不感興趣,甚至讓我培養培養興趣愛好,彆老天天趴在桌子前寫題。”她道,“所以他們問我的時候,我就隨便說了一個,那就彈鋼琴吧。但說到底也隻是因為,彈鋼琴對申請大學有幫助。”

李沐雲疑惑道,“你為什麼這麼執著於考大學?”

那人沒有立刻接話,應該是想了一會。

“功利點來說,階層躍升。知識改變命運。”她道,“我也不是真的喜歡學習,但是我喜歡學習會帶來的收獲——自由。”

李沐雲聞言,問道:“你不自由嗎?”

“說不好,但是我家長跟我不是一類人。他們想把我打造成一個逆來順受的花瓶,不用讀什麼書,不用了解什麼知識,不用找個好工作。隻要學學琴棋書畫,言談舉止,將來找個男人嫁了就行。”

李沐雲蹙眉道:“琴棋書畫,這些東西很美,但為什麼不能是為了自己而學,為什麼一定是要討好男人?就像很多人都說,女舞者是為了取悅男性觀眾,真荒唐。我跳是我自己喜歡,我管他們喜歡什麼?”她道,“學舞蹈的男孩子也經常被指指點點的,這不陽剛,那不男人了。要我說,就是這個社會屁事多。做自己想做的人,做自己熱愛的事,怎麼就是錯的呢?”

“嗯。”對麵傳來一聲輕笑。

“所以,雖然你這個人有點奇怪,但我支持你做自己。想考大學就考吧,過一個不被定義的人生。”李沐雲也笑了。

“你也是。如果熱愛舞台,就堅持下去。如果感到疲憊了,就離開。無所謂,舞台很大,永遠為每一個富有激情的靈魂敞開。”

這一刻,李沐雲總覺得自己有點想哭了。

鼻尖酸酸的,眼眶也不知什麼時候湧上一股暖流。

她咬了咬牙。

“真是的,我身上又沒帶紙巾……我站不站在舞台上,關你什麼事……”

“哈哈哈哈哈,好吧。”

“喂!”

……

八月十三號晚,使館區北麵棕櫚葉劇場。

李沐雲的母親打開車門,牽著李沐雲走下車。

“您好,請問參加北京市青少年芭蕾舞大賽該怎麼走?”

她戴著墨鏡,身著一件黑色桑蠶絲羊毛混紡襯衫連衣裙,手提藍色Oblique印花Montaigne手袋,卷發斜披在肩上。

工作人員看了看女人身後紮著丸子頭的李沐雲。

“請跟我這邊來吧,麻煩登記一下選手姓名和監護人聯係方式。”

女人拔開筆蓋,在參賽選手一欄寫下了“李沐雲”,而後,在旁邊瀟灑地簽了一個“邵雲”。

“好了。”蓋上筆,工作人員點點頭,領著兩人走上扶梯。

棕櫚葉劇場內部很恢宏,整體裝潢呈金棕色調,四處有著不太誇張但精致簡約的現代藝術品點綴。

牆壁上掛著一些芭蕾舞劇的劇照,以及一些獎狀。

夜幕透過落地的巨大玻璃窗,儼然形成一幅令人沉醉的油畫。

華燈初上,悠揚溫暖的爵士樂回響在大廳裡,彆有一番味道。

而李沐雲此時,卻隻覺得有些孤寂。

站在扶梯上向下望去,偌大的空間裡,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就在這時,她卻恍然聽見了一陣若隱若現的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