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暹瞟了他一眼,對女製作人說:“先扶高老上去。”
後者從剛剛開始視線就遊移在他和祁一桐之間,聽了這話,方點頭,帶著高龔民先行一步。
剩下都是年輕人,麵麵相覷,一副撞破了什麼驚天大八卦的亢奮模樣,但終究不敢對著楊暹造次,一個個乖順地上樓。
人都走光了,阿唐才來到祁一桐麵前,吞吞吐吐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祁一桐福至心靈:“今天是真有事,抱歉,等返滬了,我再請劇組一起慶祝。”
阿唐哪裡是想聽這個,可眼瞅著楊暹跟個門神一樣杵在祁一桐身後,再一看她穿著的外套眼熟非常,還有什麼不懂的?
隻能吞下苦楚,耷拉著腦袋不情不願的應了。
送走了眾人,祁一桐和楊暹搭後一趟電梯上樓,到了她的樓層,祁一桐卻沒有立刻離開,轉過身來麵露躊躇。
楊暹抬起一邊手臂,擋在了將將要合起的電梯門前,目露問詢。
“這幾天潮氣重,衣服可能沒那麼快乾……”
楊暹神色淡淡,“不急,先放你那兒。”
這個回答定義含糊。
暫時寄存,是不是說明兩人還會有再次獨處的機會?
祁一桐把握不好分寸,私心裡因為這隱約的意味而高興,又有一點鄙視自己,隻能裝作大方的點頭:“好,那之後再還你。”
一時又是無話。
她不走,楊暹也沒收回攔住電梯的手,氣氛有點莫名的異樣,像一碗文火加熱的水,溫吞的,半開不開的。
另一邊的電梯下來了人,見兩人不進不出,多看了幾眼。
見狀,祁一桐也知不好多留,在楊暹有些深邃的目光中先說了再見。
“那……祝你明天演出順利。”
“嗯。”
“……你上去吧。”
“早點休息。”
他聲音低沉的時候,就像在喉嚨裡打了個轉,不那麼分明,卻有點惑人的味道,祁一桐站在電梯前,盯著合上的金屬門如是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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峪園燈火通明的這三天,祁一桐也在酒店夜以繼日埋首案牘。
造成她工作量這麼大的主要原因,是高龔民選圖實在糾結,影集要控製成本,自然要有所取舍,祁一桐已經事先篩過了一遍,可剩下的五十多張依然讓高龔民難以抉擇。
最後祁一桐想開了,也不追著他確認了,三十張也是修,五十張也是修,不能收入影集的這些,就當作送給劇組和舞者們的留念了。
對此胡棠連連乍舌:“得虧你是文藝工作者,你要是做生意必然虧得底兒都不剩。”
當然這是後話。
在蘇市出差的最後一天,鄔麗芬再次登門,這一次,隻有她一個人。
胡棠一早就出門去了戲院,祁一桐便在酒店房間招待了母親。
“坐吧。”
“有什麼事嗎?”
祁一桐在圓形茶桌上放下一杯水,後退幾步坐到了稍遠些的床邊。
鄔麗芬看在眼裡,掩下落寞,直接從包裡掏出一張小卡,輕輕放在女兒手邊。
是一張平平無奇的相機儲存卡。
祁一桐不明其意,剛想問這是什麼,電光火石間卻已有了答案。
她張了張嘴,不可自已地啞了聲音,“你們……翻了我的東西?”
鄔麗芬手一抖,苦笑道:“不是的,這是我打掃衛生的時候在你床底下的箱子裡找到的。”
說完又急急補了一句:“我沒有告訴你爸。”
她確實不是有意翻女兒的隱私,四年前祁一桐匆匆返家,隻帶回這麼一個箱子,從沒見打開過,她早就沒了印象,是以那天打掃衛生,見箱子積了灰便沒多想打開擦了擦。
誰知裡麵隻有一堆海報和一張儲存卡,她以為這儲存卡是女兒遺落的,怕誤了事,便用家裡的電腦檢查了一下。
很難形容當時給鄔麗芬帶來的震撼。
卡裡存著兩千多張照片,精心篩選,風景各異,主人公卻隻有同一個人。
起初鄔麗芬擔心女兒是不是心理產生了什麼問題,很快她便否定了關於偷拍的猜想。
那些照片的拍攝手法無比稚嫩,卻始終溫柔地記錄著主人公的每一麵,無一不藏著鏡頭後的人珍視的情意。
那麼隱晦,又那麼熾熱。
那並不是兩千餘張照片。
而是在經年歲月裡被擱置,被遺忘,又被人從陰暗角落裡重新啟封的,兩千多朵電子玫瑰。
“照片裡的這個人……”,鄔麗芬嗓音艱澀。
“你已經見到他了不是嗎?”祁一桐打斷,心裡像開了個窟窿,連帶著身體也失了溫度。
“就在兩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