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樹脂凝固成為琥珀,是生命留……(1 / 2)

台前鏡後 空山遲 4574 字 10個月前

祁一桐在做夢。

她夢見她站在一片廣袤的森林裡。

這裡是一片烈火燃燒後的痕跡,入目可及的地方儘是煙熏火燎,無數的枝乾被熏的焦黑,透過殘餘的焰火和熏煙看去微微扭曲著。

空氣裡滿是木屑焚燒的氣味,吸進鼻息裡似乎還帶有滾燙的溫度。

祁一桐想逃離卻無法移動,她向自己的雙腿看去。

哦,原來我現在是一棵樹。

她感到自己在飛速生長,抬眼就能看到新生的頂層枝椏肉眼可見的向上竄,從細嫩變得渾圓,又再分岔出新枝。

這當然不合理,可誰會去追究一個夢的合理性呢,不見她的樹根仍然在燃燒嗎?

她竟不覺得疼痛,隻苦惱於空氣裡存量告急的氧氣,隨著她生長的速度變得愈發稀薄。

呼吸不上來的同時她還發覺體內什麼東西正在流淌,似乎快要突破皮膚的表層,預感提醒她這十分危險。

她開始驚惶地望向自己每一處枝乾,直到發現它們開始溢出金黃剔透的液體,緩慢而黏稠的順著她曲折的紋理向下流淌,滴落進火焰中,又融進土壤。

呼吸困難令她的尖叫如鯁在喉。

也許是大腦聽到她的呼救,夢境開始旋轉,像一盤被打潑的顏料,混作一團,喪失了原本的模樣。

祁一桐被不知名的引力卷起,拋至半空,最後一眼俯瞰那片黑黝黝的土地,燦紅餘焰中屬於她的那棵巨樹在燃燒中無儘伸展,生與死的神之力在她身上拉鋸,最終形成某種荒謬的平衡。

再睜眼時看到的是楊暹的臉,那雙桃花眼因為背光看不清虹膜的顏色,但她知道日光下它們是閃耀的金珀。

祁一桐突然意識到,樹脂凝固變成的琥珀,遠比黃金鑽石珍貴,因為它們是生命留下的、時間抹不去的遺跡。

“先坐起來。”楊暹一手托著她的背一手握著她的小臂把她扶了起來。

祁一桐這才回神,他們還在白塔頂,窗外天還是黑的,房車裡燈光明亮,楊暹一身寬鬆舒適的衛衣褲坐在她的床邊,讓她一時沒弄明白這是怎麼了?

叫醒她之後,楊暹從櫃閣裡的醫藥箱裡拆了一包鼻吸管插進氧氣瓶遞給她。

“你睡著之後又高反了,可能是晚上吹了太久風。”她不知道她的嘴唇已經紫了,楊暹發現的時候她還氣若遊絲的睡著。

“怎麼睡那麼沉,頭疼嗎?”

祁一桐接過鼻吸管給自己係上,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楊暹問她話呢,她摸了摸腦袋感受了片刻,搖了搖頭。

倒不是她缺氧意識緩慢,隻是上次高反的經驗告訴她,頭疼持續久了身體就會產生慣性,乍一下分辨不出。

“幾點了,你怎麼沒睡?”看楊暹的樣子不像是睡過,祁一桐拉住又想起身的他。

楊暹原意隻是想給她倒杯水,聞言又坐下來。

她拽住他的手心微濕,楊暹用空著的另一隻手背貼了貼她的額心,確認祁一桐的確是身體溫度有些高。

“彆撈衣袖,一會兒體溫就降下來了”,他個子高,坐在床上伸長手就能碰到車板上的溫度調節器,操作幾下後把車內溫度適度調低了一些,又說:“快三點了。”

卻是沒解釋他為什麼還沒睡。

祁一桐歪歪身子,看到中車廂裡他的床邊上升起了可移動桌板,上麵放著他的電腦,許是之前在工作吧。

“我還以為我已經完全駕馭了高原海拔,畢竟來時一路上也都好好的。”

祁一桐把手心的汗在睡衣上蹭了蹭,感到衣服裡也略帶潮氣,背著楊暹悄悄扇了兩下,車裡涼涼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才舒服些。

楊暹還是倒了杯水給她,喝了水,又吸了半瓶氧,呼吸回歸順暢的同時也沒了睡意,這期間楊暹一直陪在她的床邊。

祁一桐低頭看著還被她握在手裡的楊暹的手腕,他任她拉著,一副遷就的姿態,祁一桐與他肌膚相貼的地方奇異的開始發燙,但就算這樣,她也不想鬆開。

封閉的車廂裡氣氛有些曖昧,祁一桐悄悄吞咽,再沉默下去她就要露跡。

“要看看星空嗎?”

“我想出去透透氣。”

他們不約而同想到一處去了。

祁一桐抬眼,楊暹彎著唇角,神情異常的柔和,好像現在祁一桐湊上去吻他都不會被推開。

於是她真的這麼做了。

他的唇乾燥而柔軟,觸碰到時能感受到輕微的鼻息,溫熱,像一陣春風。

這是她第一次和某個人舉止如此親密,祁一桐在心中笑著歎息,但她還是這麼做了,和一個認識都不到一個月的人,也許她真的是瘋了。

這個吻不長不短,就像羽毛在彼此的唇上輕輕掃過,她沒有更進一步,退了回來。

同時也發現,楊暹始終沒有闔上雙眼,他那雙溫柔的星眸閃過一絲複雜。

祁一桐坦然地與之對視,無論他是什麼反應她都會接受。

時間寂靜的流轉著。

最終楊暹垂下眼皮,輕拍她腿上的被子,留下一句“穿好衣服再出來。”轉身下車了。

祁一桐眨眨眼,靜靜笑了起來。

他默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