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華賞(三) “公差從河底撈出了六具……(2 / 2)

奪玉策 蓮不語 4116 字 10個月前

刺史心中明了,立時一揖:“微臣失言。”

沈袖卿隻是笑:“無礙。仵作可都到了?”

“是,正在堂中等候,沈小姐請。”

停屍間中燈火明亮,六具魁梧的屍身蒙著白布,並排在六張木板上。兩名仵作正在驗看其中一具,聽見刺史的聲音,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向刺史拜禮:“見過刺史大人!”

毫無疑問,待瞧見沈袖卿時,倆人同時露出狐疑的表情來。

刺史大約早知仵作的反應,便指著沈袖卿道:“這位沈小姐,乃是當朝禦史大夫沈嶽常沈大人的親孫,此番隨太子殿下駕臨馮州,治理水患諸事,勞苦功高。你二人該當如何?”

“是!”兩名仵作立馬磕頭:“小的拜見沈小姐!”

沈袖卿略一點頭:“不必多禮,二位繼續驗屍吧。”

兩名仵作不敢造次,即刻起身繼續工作。

沈袖卿挽起袖擺,走到最近的一具屍身邊。刺史試探地問:“沈小姐要親自驗屍?”

“若刺史大人覺著不妥,袖卿看看便罷。”沈袖卿說著,已伸出手揭起屍身上的白布。

白布下,一張圓臉青白泛黃,臉容竟是有些眼熟的。

沈袖卿微微蹙眉,視線隨即下移至屍身的喉頭。一條深紅的刀口橫亙其上,深未至骨,卻是堪堪切斷了此人的咽喉,而不致令頸項斷裂。

她給這具屍體重新蓋上白布,走到第二具屍體前。撩起布巾,又見頸間一條縱深刀口,不偏不移地割斷了此人咽喉。眉間的陰霾越見沉鬱,沈袖卿揚聲問:“這六人是何人,怎麼死的?”

“回沈小姐,這六人係馮州城中有名的惡徒,皆因喉間為利器所傷致死。衙門已派人前去通知他們的親屬了,很快就能證實他們的身份。”一名仵作答道。

沈袖卿睨著那條刀口,“屍身上沒有其他傷口麼?”

“倒是有幾處陳年老傷,都不能致死,也不見其他足以要人命的外傷。”

也就是說,這六人皆被一刀封喉而死。

“這幾人死了有多久?”沈袖卿抬手覆上白布。

“照屍身的腐爛程度看來,必不出三日。”

“三日?”沈袖卿眯起杏眸,“馮州正值暑月,縱是三日,也不該是如今這個模樣。”

“沈小姐所言甚是,若換作在陸上,這些屍體早該臭得不行了。”仵作說著,指了指屋中角落裡的一堆東西,“沈小姐請看那邊。”

大塊卵石與大團黑布,掛著幾條已經晾乾的水草躺在牆角。

一名仵作蹲下身來,將一塊黑布扯出些:“屍體被撈上來時,身上就裹著這些黑布,黑布裡還包著石塊。想必是歹人不欲屍身過早被人發現,才以石塊的重量抑止屍身上浮。且屍體沉在水底,又裹著布,定然不及陸上腐爛得那般迅速。”

沈袖卿輕輕頷首:“凶手想得很周到。”

“沈小姐,我們在其中一具屍身上發現了這個。”一名仵作手托木盤,將盤中之物呈來沈袖卿麵前。

乃是一粒圓潤光潔的東珠。

沈袖卿抿唇,眸底有暗色兀自翻湧。

“這等珍珠可不常見啊。”刺史拈起那粒東珠,細細打量一番,“如此大小,如此形狀,隻怕整個馮州城也找不出第二顆來。”

沈袖卿吐了口氣,神情更加凝肅:“看來這六人為人所殺,隻怕不是因財而起了。不僅如此,依我之見,屍身上既無其他痕跡,行凶者應不止一人,並且……是高手。”

隻有那些行走江湖,過慣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才能這樣準確地拿捏下刀力度——不致令頸項斷裂,又能一擊斃命。

刺史點頭:“沈小姐所言有理,這六人身形魁梧,又是城中有名的惡徒,一般人奈何不了他們。而即便是如今江湖上最負盛名的殺手,也無法做到一擊必殺六人。若不能在一瞬間擊殺他們全體,這六人必然奮起反抗,那樣的話,傷口必定就不止喉間一處了。”

“所以,”沈袖卿揉揉額角,“要捉到凶手,大約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

待沈袖卿返回府中,已過了醜時。刺史問安退下後,她才進入廂房,掩上房門。

滿室漆黑中,一叢火苗自燈座上忽而燃起。

沈袖卿抬眼,見一隻手取來紗籠罩住燈座,無聲擱上桌案。黑色的窄袖與護腕浸在光暈下,接著,一張男子的臉容也為燈火所照明。

“你看上去很疲倦。”男子的輪廓陽剛英武,他轉過頭來,臉上連半分笑容也無,“鄭瑄那小子的無能與好欲,想必已讓你厭煩了罷?……哼,聽說你還替他去寧湖了?”

沈袖卿在桌邊坐下,雙手托腮:“本是要去的,可半道上出了些變故,最後讓他自個兒去了。”頓了頓,她咧嘴一笑:“多謝大哥關心,小妹我還撐得住。”

屋中一時安靜下來。

“大哥怎會突然到馮州來?”沈袖卿盈盈揚眸,問。

“祖父有信托我帶給你。”說著,男子從懷中掏出一隻白皮信封來,“你明白的,看完就燒掉。我先走了。”

“哎哎哎,彆這麼急著跑啊,小妹還有事勞煩大哥呢。”沈袖卿一把按住男子的手腕。

男子皺眉:“你也能有事勞煩我?……哈,沈袖卿八麵玲瓏,竟也有料理不了的事?”

“大哥說笑了,袖卿哪有這等本事。”沈袖卿將信揣進袖籠裡,衝男子嫣然一笑,招招手:“附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