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的衣服弄亂了,要再收拾起來就麻煩得很。
李從玉骨頭酥軟,一手搭著燕岐,懶洋洋下了馬。抬頭一看,酒樓匾額上寫著三個金字:花俏樓。
先帝一朝,花俏這名字名震京城。此人教坊出身,善琵琶劍舞,引得眾人爭破了頭去看。年老後放歸,便在民間演出,所過之處萬人空巷。
李從玉臥在鋪了赤紅錦緞的繡榻上,興致勃勃觀了幾支劍舞,身子軟得不想動彈。燕岐坐一旁給他點茶,李從玉端著杯盞飲一口,眼神覷向他身上的甲,玩笑道:“都做將軍了,還伺候我?”
他眉眼生得綺豔,看人帶著風流,看燕岐尤甚。燕岐最受不住他這眼神,覺得裡麵藏著鉤子,讓人心癢。
“我就喜歡伺候你。”
李從玉笑罵,繡靴在他小腿上輕輕踢了下。不痛,更近似撩撥。
“真沒出息。”
燕岐抱起他,唇瓣在鬢邊碰了碰。李從玉勾著他頭發:“大舅舅可有跟你說,何時才能回都?”
燕岐:“這就要回去?當初不是吵鬨著要出來?”
今時不同往日。霍俊彥答應他了要還歸朝政,他自然要快些回去改弦更張。
李從玉笑道:“待我親政,要改一樣規矩。宮妃裡也要有男人。”
自古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他說這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以為是要養一屋子男寵。燕岐眼神一沉,竟大著膽子在他腰間擰了一下:“彆想。”
李從玉嬉皮笑臉:“哎喲大將軍,好大的醋勁。”
他抖去靴子,羅襪勾勒出一彎小巧的足,踩在燕岐腰間銀甲上,慢吞吞地往下滑,一副欠收拾的浪模樣。燕岐眉頭動了動,把他足踝握住,使力一拽,李從玉整個身子便朝他貼去。
甲胄硌得李從玉肉疼,他掙紮著跪坐起身,腿根緊緊騎在燕岐腰間,難以動彈。
“陛下都有我了,可就不能再想彆人。”燕岐不輕不重捏著他的足踝。
一股癢意竄過脊梁,李從玉笑道:“怎麼的,做了官胃口也大了,竟還管起朕了?”
燕岐不語,俯身堵住李從玉的嘴,把他吻得直喘氣,鼻子裡嗚嗚地哼,再講不出混賬話。
李從玉沒說錯。他確實是改了主意。在當初,他想的就是伺候從玉,能伴在他身邊就好。
現在,他不想僅僅止於看著他,而是要得到他,要讓從玉做他的人,不許他三心二意,不許他喜新厭舊。
隻要從玉是他的,叫他怎麼伺候他都好。這不叫沒出息,男人該有的野心燕岐也一點不少,隻不過都在李從玉身上。
幾日後,北昭送來國書求和。兩軍約定在國界會麵,簽訂盟約。
會盟過後,為示親善,使團相約前去圍場狩獵。
自從登基以來,李從玉鮮少有過狩獵的日子,頗為懷念當初縱馬馳騁的時光。
李從玉坐在禦駕中,車馬轔轔的顛簸叫他昏昏欲睡。走著走著,卻突然停了。
他皺了皺眉,正想問。外麵傳來一聲驚惶的大喝:“有刺──”
話音未落,喊聲變成淒厲的慘叫。四麵響起刀兵出鞘的聲音,廝殺聲此起彼伏。
李從玉握住弓刀,闊步出去查看。一道飛箭直直衝他的車駕飛來,鐺的一聲釘在車廂上。
此地正是崇山峻嶺之間,兩側山石上立滿黑衣刺客,箭矢如雨。霍齊朝策馬前來,手裡銀槍拖地,濺滿了紅血,暴喝道:“從玉!快藏起來!”
戰馬奮力嘶鳴,他很快趕到李從玉跟前,扶他上馬。李從玉忙亂中一瞥,戰馬和霍齊朝身上都有箭矢。
“表哥,你受傷了!”
霍齊朝將他按到懷中:“趴下,抱緊!”
一道長鞭狠狠摔下,負傷的戰馬飛躍而出,衝破了刺客所在的夾道。
李從玉探出頭:“舅舅呢,燕岐呢?”
霍齊朝射中幾個追擊的刺客,手上馬鞭抽得呼剌響。
“他們還與北昭人在一塊,我已經傳信了。你受傷沒有?”
李從玉搖搖頭,立刻被霍齊朝摁回去。前方又冒出許多刺客。
“娘的。”霍齊朝擰著臉,一夾馬肚衝向遠方。
跑了不知有多久,天色漸漸昏暗,援軍沒到,伏擊的刺客卻是一點沒減少。李從玉漸漸感覺到霍齊朝力不從心,道:“放我下去吧。”
筋疲力儘的戰馬拐了個方向,衝進通往山頂的密林,再也站不起來。霍齊朝脫了戰甲,套在李從玉身上,帶著他飛快朝山頂跑。
刺客果然越來越少,走運遇到山裡的農戶。霍齊朝的傷勢卻越來越嚴重,李從玉請來村裡的大夫,大夫看過了,神色凝重,話也不說,隻埋著頭歎氣。
李從玉急道:“先生若是治好我哥哥,定然百倍報答。”
大夫仍是拈著白胡須歎氣。
霍齊朝扯下一塊裡衣,草草包紮肩上的箭傷,穿戴好戰甲站起身。
“沒關係。玉兒,你過來。”
李從玉盯著他蒼白的臉,不知是怎麼挪過去的。霍齊朝雙手捧住他的麵頰,手上帶血,有寒涼的腥味。
“安心等在這戶人家。我得出去看看,父親他們為何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