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內,咳嗽聲不斷。接二連三的人往廁所跑去,廁所前堵了許多人。有的人眼見進不去洗手間,一時沒忍住就嘔在了地上。
江穗微蹙眉頭,掩住秀氣的鼻頭,忙不迭地將精品鋪的店門關好。
前幾日她還嫌棄被分配到這樣一間住處,既找不到有用的物資,可供落腳的地方還小,現在卻是萬分感謝命運讓他們住在這裡。
喪屍災難爆發後,人們都忙著尋找日常用品和食物這類物資,誰看得上精品店的這些小玩意。
但也因為如此,彆些門店的門被搶奪物資的人毀得搖搖欲墜,而精品店的門相對結實。
江穗將商品架上的香薰藤條擺放在了店麵的四個角落,好讓鼻子暫時從惡臭嘔吐物的味道中得到解放。
這座商城裡麵的人,十有八九都染了怪病。說來也是可怕,什麼樣的病毒,竟在短短兩天席卷了百來號人。
他們幾人現在相對安全,沒有得了這種怪病,但是就怕張越嶺疑心太重,眼看他所掌管的所有人都生病了,唯有信加入的何昭幾人安然無恙,不免會懷疑到眾人身上。
不如趁著現在張越嶺也無暇顧全自己之時,離開這裡。
正如江穗所料,他們帶回來得藥品優先供應張越嶺和他的一些手下。
原本帶回來的藥物如果平分的話,儘管不能保證人人都有,但也能不至於這麼多人分不到。
人總是惜命的,像張越嶺這樣的人更甚。他擔心隻吃一次藥片不能起到多好的治療效果,自然會多占據幾人份的藥量。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原本這群平日裡總是被壓一頭的人,此刻在活命麵前,竟也鼓起勇氣想要反抗,為自己爭奪救命藥品。
大商場一樓的空地此時烏壓壓擠滿了人,吵吵嚷嚷,想要張越嶺出來給個說法。一時間,咳嗽聲混雜在咒罵聲中,唾沫四濺。
江穗他們沒有走動,躲著看戲,省得誤傷自己。
張越嶺此時身體骨頭都開始疼痛,卻也隻能強忍著身體上的煎熬走出來。不過看他這架勢,不像是來調解矛盾的。
張越嶺自然知道在這種時候要收集到藥物有多難,更何況如今幾乎整個商城都淪陷了,拖著一個病怏怏的身體多次出行尋找物資,物資沒找到不說,人命都可能丟在路上。
張越嶺手撐著圍欄,眼皮沉重地凝視一樓憤憤的群眾,突然看見江穗他們歲月靜好的模樣,原本憔悴的麵龐此刻變得有些猙獰。
嘈雜的質問聲、爭吵聲吵得他心煩。有些人見張越嶺遲遲不說話,氣不打一處來,沒了從前規矩,衝上扶梯就要上到二樓來。
李淩刀起刀落,那人在他看來就像一隻無關緊要的螞蟻,可以肆意妄為。
張越嶺給李淩投去一個眼神,默認了他的做派。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底下原本還在嚷嚷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江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圓,不禁說出了一句粗話。
何昭雙眸不離二樓的幾人,原本以為隻會稍作警告或是語言安撫一番,倒是沒料到李淩如此殺伐果斷,做事如此不留麵子。
隻是不知道這一刀,是殺雞儆猴,還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名婦女哭著跑上去,踉踉蹌蹌跌倒了好幾次。她抱著從扶梯上滾落下來的無頭身軀,哭得撕心裂肺。
“大家放心,藥品一定會給到大家的。我們現在人力不足,請大家相信我們,再給我們幾天。”商城內隻餘婦女的哀嚎聲,張越嶺滿意地看著底下眾人略帶恐懼的眼神,又裝起平日裡那副和藹的模樣。
“呸,”底下一名青年狠狠地啐了一口,“你們不會到現在還信他吧。平日裡什麼時候不是吃的最好的,什麼時候考慮過我們。現在明明能勻出藥品來,卻不給我們。”
“就是!憑什麼你們就可以私吞那麼多藥物!”有人跟著附和。
不過江穗的注意力此時並不在這群人身上,她緊盯著二樓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林梓葉看起來比幾個小時前更糟糕了。
他的眼球中清晰可見的紅血絲,麵容由早上的慘白變得有些發青,本該挺直的腰板卻是不自覺地向一側傾斜,像是無法用大腦控製自己的軀乾一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萎靡。
底下的人越說越激動,幾個個頭大點的男人帶頭就衝上前去,群起而攻之。
這樣的結果也是張越嶺沒有料到的。他自以為今天的鬨劇也能像往常一樣輕鬆解決,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在商城待著的天數雖然不長,但是江穗可以看出,這裡的大多數人都非常冷漠。
若說是剛才那位被斬殺的男人給了他們鬨事的機會,其實不然。
他們都是一群精致利己主義者,他們是因為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這才感覺到了痛,才想著反抗張越嶺的暴力統治。
張越嶺十指緊緊扣在圍欄上,嗬斥著李淩和林梓葉想辦法將暴亂的人們鎮壓下來。
林梓葉遲遲沒有動作,低垂著腦袋。
張越嶺見他不動作,火氣攻心,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把上前揪住了林梓葉的衣領。
隻是不等張越嶺開口,他就永遠失聲了。
林梓葉一口咬上了張越嶺的脖子,張越嶺疼得眼睛都要瞪出眼眶,雙手在空中無助掙紮,雙腳拚命後退,喉腔內鮮血湧上來,嗆得他無法出聲。
林梓葉終於放開了自己曾經的這位老大,不過代價就是張越嶺的喉嚨被活生生撕裂,林梓葉扯下來一大塊肉,轉頭又撲向跌坐在地上的李淩。
原本還衝上扶梯的幾人見此情景,哪還有剛才的英勇,尖叫著快步奔下樓梯。
樓下亂作一團,有人跌倒了被人肆意踐踏,嗷嚎聲頓時四起。
現在已經臨近傍晚,這樣大的動靜又吸引來了商城外活躍的喪屍。
今晚的喪屍似乎格外的活躍,玻璃大門被他們拍得接連震動,怕是撐不了多久。
江穗幾人也沒想到林梓葉為什麼會變成喪屍襲擊了張越嶺,還不待江穗想明白,混亂的人群中再次發出淒厲的慘叫。
原本被人踩踏至沒有呼吸的人,此時四肢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再次爬起,渾濁的眼球鎖定眼前的活人,猛地撲上去。
刹時間,商城儼然成了一座大型煉獄。
何昭打開店鋪門的那一瞬間,一個沒了半邊臉的喪屍張開血淋淋的嘴巴,朝他們撲來。
好在今天出行回來後,林梓葉已是身心俱疲,忘記將何昭幾人手上的武器拿了回來。
何昭乾淨利落地將刀送進喪屍腦袋。
聲響引來了其他喪屍,他們原本還在埋頭啃食著,這時都抬起頭來,搖晃地站起來。
江穗前幾天外出撿了鐵鍬回來,她重重地拍在了店鋪門上,玻璃嘩啦啦碎了一地,發出了好大聲響,引得喪屍蜂擁撲向地上碎片,而他們則趁機跑遠。
喪屍興衝衝地跑來卻吃了一嘴玻璃,罵罵咧咧地吐出,又跌撞地去追趕遠處的罪魁禍首。
“喲,喪屍笨得可以啊。”陸川躲避來路攔截喪屍之餘,還有空回頭嘲笑被江穗戲耍了一番的笨蛋喪屍們。
商城大門外的喪屍將門拍得砰砰響,嗬嗬嘶吼著,好像也想加入這場狂歡。
“哥哥姐姐,這裡。”
他們都沒有想到安願是何時來到一樓的,她站在安全通道門前,跺腳招手。
不過現在可不是思考安願如何脫困的時候了,後麵跟著的一大群喪屍可不是開玩笑的。
江穗隻覺得自己自大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跑過這麼長的步,時不時還要地方被喪屍拖住,著實費體力。
江穗感受到身後喪屍吐出的血腥氣息,快速轉頭一鐵鍬拍上去,隻不過角度沒有控製好,這一拍沒將喪屍拍飛,鐵鍬卻是死死卡在喪屍腦子上,任憑她怎麼使勁都拔不出來。
那喪屍還沒死透,雙手撲騰著想要抓住江穗的小腿。
原本抵著安全通道門確保自己的夥伴們都通過的何昭,回頭看見這一幕,心臟驟然一停。
後麵的喪屍在不斷靠近,縱使江穗再舍不得這樣趁手的武器,也隻能放棄。她惡狠狠地將鐵鍬再向下一壓,喪屍這才安靜下來。
何昭想也沒想,握住江穗的手,拉著她遠離屍群。
眾人一路狂奔,在安願的帶領下來到了商城的地下停車場,他們在一輛汽車麵前停住。
安願拿出一串車鑰匙,低頭悶聲道:“這是我爸爸的車。”
何昭不做聲色地鬆開了江穗的手,接過安願遞過來的車鑰匙,依舊保持著平日裡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仿佛剛才不知緣由的恐懼心情不屬於他似的。
江穗神經大條,沒有何昭想得多,隻沉浸在失去自己心愛武器的鬱悶中。
何昭啟動了車子。還好車上的油還有不少。
原本已經坐上車就可以順利逃離這裡了,等車子駛出停車場,他們才意識到自己陷入了更加危險的困境。
城市早就變成一座死城,天色也完全黑下,昔日夜晚霓虹光彩不在,唯有懸在頭頂的圓月散發出微弱光線。
今天是滿月。
汽車發動的轟鳴聲很快吸引來了喪屍,更加糟糕的是,商城的玻璃大門不知道在何時已經被喪屍衝撞開了,原本被困在商城中的喪屍此刻也都出來了。
若沒有外麵狂暴的喪屍破開這玻璃門,或許他們的處境還沒有現在這麼危險。現在威脅可就大了。
啪——